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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犒身为副将,正有这样一柄开启柜子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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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杨犒去了街上的酒肆,那是一个曾闯荡江湖的豪杰退隐于此,所酿独门秘酒“英雄泪”,合他眼缘分文不取,不合眼缘千金难求,引得并州豪族竞相追捧。
他拿了两坛,那酒肆老板敬他们镇守边关血洒疆场,分文不取。
他提着“英雄泪”去了将军府上,心想,这真讽刺。
将军府里向来热闹,苏廷楷有两个捣蛋的儿子,还有被流放的宋家人借居于此,他平时又随和近人,不少部将都愿意来同他喝酒叙旧的。
杨犒来府上的时候,苏将军的小儿子苏-荣识还跑过来,跳到他身上。他捏着苏-荣识精致的脸蛋,心中怜悯地想,这孩子能笑的光景,大概也不会太久了。
他提着那两壶讽刺的“英雄泪”,苏廷楷兴致很高,男人爱美人,爱刀剑,更爱好酒,他们在花园里赏雪,烤着火喝酒,一醉方休。
那一夜的雪纷纷扬扬,杨犒看着苏廷楷睡了过去——酒中有微量的méng_hàn_yào,助醉助眠——从他衣服里摸出了贴身保管的钥匙,又换上了另一把长得极相似的钥匙。在苏廷楷的手下做事多年,他太了解苏廷楷贴身保管的习惯。
然后他披上大氅,戴上风帽,黑黑的身影,走入了夜的风雪中。
——那时候脚步有迟疑吗?心思有犹豫吗?
那微弱的良心兴许是有的,可这良心的砝码太轻,加在“放弃政见固守城池”这一侧,却抵不过天平另一侧“斗垮政敌以保性命”。
杨犒夜半偷出了布防图,连夜绘制一卷摹图,又将布防图重新放回了柜子,此后通过桂党安插在将军府的内线,在苏廷楷沐浴时,寻机将钥匙换了回去。
这件事便神鬼不觉。
他绘制的布防图,被送去了西魏王庭,换了三千两银子。市面上只流通铸钱,银锭是极珍贵的。然而他没有自留,而是埋在了将军府外后山的树下。
那时是年前。西魏王庭得了布防图后,蠢蠢欲动等待机会——晋国士兵最喜庆、也最思乡的日子。
景祐九年的第一天,爆竹在街上烧响。
杨犒记得那喜庆的日子,那天,西魏的马蹄横扫入关,冲过布防要塞,冲破城池,迅猛如风,飞杀了进来!
朔方郡大乱,守军甚至未能回得过神,驻地营迅速被铁骑冲散,将军府被孤立包围,军心也如砖墙崩塌一样迅速溃散。
苏廷楷大概至死都没有想通,这固若金汤的城池,究竟是如何破的。他混乱中对小儿子不知匆匆交待了什么,然后带着亲兵抵挡西魏人,却寡不敌众,身负重伤后力竭而亡。
他驻朔方的这几年,经营得很好,不但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还扩建了城池,新修起了瓮城,带当地人建屯田灌溉的水利。提起他,百姓是敬仰的,西魏人却恨得牙痒——他杀了他们很多勇士,那些勇士都是草原上的希望。
他们把苏廷楷和苏夫人的头颅砍下来,挑在竹竿上——将军府新年作为爆竹用的竹子,还未来得及用火烧——就这样挑着头颅、骑着马,大肆游城,炫耀给朔方城中的每一个百姓。
那些被奸-杀、抢劫、哭喊的晋人,睁眼看着保护他们的苏将军被敌人挑着头颅,招摇过市地穿过每一条街道。
混乱中,西魏人没有放过苏廷楷的两个儿子。他带着西魏人转遍了城巷,最后在一间废弃民居里,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将军府老仆。那些西魏人忽然笑得意味不明,他听不懂胡语,却猜得到他们不怀好意。
他们将挣扎的老仆按在地上,剃光了他的头发,将匕首□□他的头顶,硬生生挖了个小洞,鲜血淋漓中,两个孩子吓得放声大哭。
那之后的情景,杨犒已经不想回忆。那些西魏人用中原的话得意说道:“看到没有?这才是点天灯!”
杨犒打了个冷颤,他转开头去。
但即便如此,老奴痛苦至极的嚎叫,声声入耳,震慑撕裂他的心魄。他知道,西魏人在老仆头颅开的洞上点起了火,以他的脑浆为灯油,那老仆受不住这酷刑,很快便目眦尽裂青筋暴起地死去了。
而那两个孩子,他没有去看。那场景太过于残忍,一时他有些后悔,不该找到他们。也许从那以后,他们幼小的心中都会留下深刻的阴霾。
后来他故意落在后面,让那个大一点的孩子逃掉了,小一点的苏-荣识腿短跑得慢,又被抓了回来,被西魏人作为奴隶,带去了西魏军中。
以后苏家的事,就是朝中党争的砝码,老师手里的绝妙好棋——西魏侵入中原腹地,晋军节节败退,朝中世家勋贵推三阻四,桂党趁机发难……无论先帝是否相信苏廷楷叛国,在那样的情势逼迫下,在外敌胁迫岌岌可危下,很多事情都不得不妥协。
苏家被定罪后,年内老侯爷便死了,苏老夫人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