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了……”出蹄那么慢,想追也追不上啊。
广寒初上,头顶繁星点点,不远处有水声。他们循着走近两步,眼前出现了一条蜿蜒清流,在月色下溪水潺潺。
谢令鸢吐了一路,见到清泉迫不及待跳下马,跑去趴在溪边石头上,把头扎进清凉的水里。
“小心伤了风寒。”郦清悟一路上没有说话,拴好马,上前把她从水里拉起来。
夜风拂过,迎面丝丝凉意。谢令鸢擦了擦脸上的水,借着流华,发现郦清悟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有些意外,却也意料之中,他们一路上沿途经过的监察卫所,郦清悟都会和当地“罗睺”书信往来,偶尔她看到他一个人呆着时,感到他似乎有心事,在人前却云淡风轻掩过了。
如今,难道是因为刚才被柳不辞追杀,和众人失散,以致心情不好?
谢令鸢知道自己有些先入为主,她记得在宫里第一次见抱朴散人时,对方飘逸出尘的模样,下意识认为抱朴堂的人都应该神像一样淡漠。
“那群人,不是柳不辞。”郦清悟走到溪边坐下:“一路上我想了许久。”
“不是他?”谢令鸢一怔,玩笑着试图缓和气氛:“总不至于是长留这边的大族,见我们带着粮过境,干脆动了歪念头吧。”
然而郦清悟沉吟了一瞬,居然点了点头。
“……”谢令鸢觉得世间之大简直无奇不有。
“柳不辞一路抢的都是乡绅豪族,且不是每个家族都抢。他行事看似有随意性,实则应该是掌握了些消息,所以有针对性地去抢。如果归纳出他一贯的抢劫范围,我们不该在他的目标里。”
郦清悟信手拿起了一截花枝子,修长的手指和枯萎的花枝相映,在地上写了四个字:为富不仁。
谢令鸢的视线随着他的手,落在地面字上,郦清悟写完用花枝轻轻擦掉了。
没错,这一路走来她已发现,赵家、易家、周家等都是隐户大族,私自兼并土地且隐瞒赋税,这种人家就成了柳不辞下手的目标。然而他们只是扮作运粮的商队,没道理被他抢。
不需要郦清悟把原因说完,她已经领会了。她将手里把玩的小石子扔进河里,涟漪转瞬不见:“难怪,装备那样精良,每个人都穿了软甲,刀也是统一制式,我初时还奇怪,怎么流民兵还能有这样整齐划一的素质。”
要是对方是大族私兵,那一切都可以说通。
郦清悟左手轻托着下巴,似乎在出神。
“他们说交出匪首不死,先时我以为是争夺地盘,现在想来,是将我们当成流匪在剿了。”
“我们在这里猜测半天也是枉然,不如直接上门问。”谢令鸢拍了拍手起身,“如果是私兵,倒也好查,长留虽说多出望族,但养得起这样规格私兵的,应该只有郦、沈、陆三家吧。”
那群追着他们喊“往死里打”的汉子们,那群害得她伏在马背上一吐千里的愣子们,她可是刻骨铭心地记住了样貌。
身边之人久久没有回应,谢令鸢低头,随着他的视线落在水中映月上,猛然醒悟:“呃……该不会就是……你们郦家吧?”
“……”漫长的沉默。
谢令鸢:“……”
郦清悟未置一词,背影比月光还忧郁,看样子是默认了。
谢令鸢摸了摸脸颊,只觉得秋夜有点凉:“可你不是郦家人吗,就算你只回过郦家两次,不认得他们,他们也不认得你吗?”
郦清悟摇了摇头:“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况且……”况且除了郦老爷子和郦家大老爷,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还活着。
二皇子已经死了,两次回来的郦清悟,只是兰溪郦氏那边的远房亲戚。
而对他来说,从景祐九年后,郦家就已经隐世。可他不同,先帝还有任务交待给他,他不想再出什么事连累了母族,遂与郦家往来也就淡开了。
傍晚在老鸦坡遇伏,一开始他也误以为是打劫,遂根本没想过会是郦家的私兵。直到半路上,回忆他们穿的软甲,似乎在记忆的尘埃里有迹可循,才一时惊讶,心情五味杂陈。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回郦家,问清楚状况。
“啧啧,”谢令鸢踩过地上纷乱的枝叶,感叹道:“所以……这是你娘家给我们的大礼?”
“……”什么娘家,什么大礼。郦清悟轻轻打了下她的脑袋顶:“别乱说话,等我回去问清楚。”
谢令鸢跟在他身后,在丛林山石间轻盈地跳着走,想想觉得好笑:“要真是郦家的私兵,你们道门又对普通人没辙儿,于是他们把自己出行在外的外孙当成流寇给杀了……”
郦清悟幽幽地看她一眼。
不是当日在马球场上两招把北燕战神打下马了么德妃娘娘?
不是能让他们的双腿打开吗,你方才让他们劈叉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