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才认出她:“你怎的来此?”
他口气冰冷冷无甚温情,何容琛被问得一窒,自幼被教习察言观色,知太子不悦,却不知哪里碍了他,半是委屈半是忐忑道:“妾来御花园走走,见到殿下,心生欢喜,就……”
萧道轩忽然没了兴致在花园里坐下去。他起身抬脚欲走,经过她时斥道:“何良娣宫内走动随意,你长宁殿的掌仪是怎么教礼数的。”
何容琛怔在了原地,一身精心打扮好似变成了累赘,满腔雀跃几乎被这一桶冷水凉透,眼泪差点涌出。但她好歹要面子,待萧道轩走后,才迎着扑面而来的飒飒秋风,泪雨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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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鸢心想,这时的她,还不是后来那个将喜怒藏在心底的德妃,也不是喜怒无常随意杀伐的太后啊。
她委屈地回了宫,拆了满头朱钗步摇,赌气地掷在地上,翠玉紫金被无情摔碎。
仿佛嫌她不够难堪,不过两个时辰,太子妃那边派人,来传了口谕——
“既为东宫侍妾,便该守内宫规矩。不该戴的首饰不能戴;不该服的颜色不能服;不到看御花园的时辰就不能出门,没得冲撞了殿下。”宣口谕的宦官最后一个字音扬起,微微挑起了眼角。
何容琛的手在袖子中捏紧,却还不得不行礼:“妾谨遵教导。”
待那宦官离开,其他人屏退,常笑愤慨道:“小姐,太子妃实在是太张狂了,这明摆着就是羞辱您!”
何容琛咬紧下唇,她贯来心高气傲,谢令鸢感觉到了她心底的悲凉——家族将她送入东宫为婢为妾的,谈什么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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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了这件事,何容琛发现,韦太子妃果然是针对她的。兴许她容色出众,让韦晴岚心生了妒忌,借着那日御花园冲撞太子一事,好生大做文章。
韦太子妃订立了规矩,后宫妃嫔依品级,穿何等服色、画何种花钿、配几根步摇,乃至逛御花园的时间,都一一做了规定。
其时中宫无主,后宫事务看似是王贤妃主持,却统统是韦太后说了算。韦晴岚订了这规矩,王贤妃老好人自然是不敢说什么,韦太后便准了。
谢令鸢恍然大悟,刚穿越来时,她戴一头首饰,就想是谁这么事儿逼,原来订立花钿服饰这么复杂的事,竟然是韦晴岚为了羞辱何容琛所为!
何家人要面子是家族属性,也不知何容琛当年有多受辱,竟也忍得住。韦氏这真是明晃晃的,将她取笑于后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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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道轩不耽溺女色,东宫十多名侍妾中,唯一得入他眼的,大概就是九品的顾奉仪。顾奉仪擅弹箜篌,祖母早年是梨园曲部的部首,因而她技艺很是精绝。
东宫侍妾们,少不得有嫉恨她的。
终于有一日,韦太子妃在穆天园里,做了一件让所有侍妾都大快人心的事。
她重罚了顾奉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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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秋的时日,枯叶遍地。韦晴岚懒洋洋地坐在凉亭里,让顾奉仪弹箜篌,从早弹到晚不停歇。
“殿下最喜欢听你弹哪个曲子?哦?《长相思》?这曲子江南盛行得很,本宫也有所耳闻,你就弹来听听吧。本宫听得起兴,就有赏。”
她这是将顾奉仪当秋娘使唤。
然而顾奉仪又怎能反抗?遂从清晨到日暮,箜篌琴弦上渗透了血迹,顾奉仪忍住锥心般的刺痛,一遍遍地弹《长相思》。
韦晴岚扬起眉,说,你怎的又弹不好了,是存心敷衍本宫么?
顾奉仪十指鲜血淋淋,跪在地上俯首道,嫔妾不敢。
韦晴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笑了一下,命人将顾奉仪的箜篌,扔进了背后的湖中。凤首箜篌落入水,溅起嘹亮的水花声响,顾奉仪膝行几步,哀求道,此琴是祖母生前爱物,求娘娘恕罪!
韦晴岚的冷笑蓦然收起,沉下了脸来,厉声呵斥,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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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茜色裙裾扫过落叶。
仿若宿命般的,何容琛恰从此地经过,将一切尽收眼中。
——若说她嫉不嫉妒顾奉仪,她自然是嫉妒的。有一个女人,样样不如自己,却能得到夫君的爱宠,如何能不生妒意?
然而,她更不想看韦太子妃嚣张跋扈,她心里一直存着那口受辱的恶气。
何容琛施施然上前,走到顾奉仪面前,求情道:“姐姐何必动气,这样惩戒顾妹妹,未免太严厉了些。那箜篌,殿下也是爱听的呢。”
韦太子妃婉然地抬起眼,四目对视。
两个女人不动声色的交锋,在视线相交间。韦太子妃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她弯着唇角道:“何良娣妄议本宫训诫,不明规矩,掌嘴。”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余韵悠长。她身后两个大宫女走上前,按住何容琛,当着众人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