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多了,最是讨人嫌。
听了萧怀瑾的冷言冷语,太后只冷冷一哂,一双美目扫过众人,看到抱朴散人时却是停了停,向其颔首致意,尔后转向慈恩寺住持:
“住持,丽正殿发生这种事,该如何解?可但说无妨。”
素处仙君都写了墨禅,住持大师还能说有邪?那不是跟素处仙君对着干么。何况大慈恩寺受皇室供奉,自然不会说什么邪恙之类的话。而德妃方才所描绘的极乐净土,虽与《阿弥陀经》未能全对得上,但也不似作伪,细品之下颇有几分得趣,他还打算日后再请德妃延说一二呢,听听界外之事,于修行也是好的。
于是他持诵了一声佛号,笑道:“善哉,恭喜太后、陛下,德妃娘娘乃是神佛眷顾之人,蒙受了君恩圣泽,大难不死,贵不可言,乃六道之中的缘法,实为奥妙天机。”
太后深邃的目光,隔着一片僧道侍卫,遥遥盯住了谢令鸢,平静中满含审视。明明德妃在殿阶之上,太后在宫殿之下,高下之感却是颠倒的。
就那样看了半晌,谢令鸢觉得她将自己的灵魂都洞穿了,太后才终是点头,沉声道:“有劳住持,看来德妃乃是天恩圣眷,是我大晋仁政之普泽,感动天意。便就安心休养,稍后请太医来瞧瞧,有无留下后遗之症。”
为防有人就这类事做文章,她自然也是不欲将此事闹大,倘若太医凭了脉,察觉哪里不妥,到时候暗中赐死,对外称德妃病故便是。
她的一句话,众人才仿佛尘埃落定。有了抱朴散人送来的清悟墨禅,又有皇家寺院大慈恩寺和太后的金口玉言,谢令鸢等同上了三道护身符。这遭遇太过特殊,蒙了这样一层光环,以后若非欺君罔上之类的重罪,旁的罪名怕是都动她不得。
谢令鸢尚不知其中玄奥,叩首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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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太后下的懿旨就飞遍了后宫,让不少嗑着瓜子、等着谢德妃被烧死的妃嫔们,变了脸色——
竟然还真福大命大地活下来了?故意的吧?谢氏这是故意憋在棺材里,等追封了德妃,才爬出来的吧?
这下好了,上四妃中多了个德妃,齐活了。豫章谢氏本就势力不差,官至大理寺的礼部的中书省的……她又有护驾之功,以她没事儿也要找三分茬、睚眦必报的个性,后宫……怕是要变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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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六宫皆是哗然。
而沸沸扬扬的宫中,在一处宫殿角落,窗棂将天光遮蔽,一名宫女嫌闷似的打开了窗户。少顷,一只通体乌黑的海东青,从天外盘旋而来,收起翅膀,落在了窗台上。
宫女捏住隼喙,取出了信筒,奉给一旁额贴花钿的女人。那花钿女子走到火盆旁,以匕首割开手指,鲜血滴落火中,一簇火腾地跃了起来。
她将信纸投入火中,有火苗的舔舐和鲜血的气息,纸上字迹仿若苏醒似的,随着燃烧而展现。
海东青扑腾着翅膀,瞳孔里映出火光,正想要发出叫声,那女子横过去一眼。
“嘘。”
海东青不再出声,用爪子焦躁地在榻沿抓下几道深深凹痕。
看清信上几行字,女子微微一笑。
九星之变的传说,竟落在了晋国后宫,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只是这后宫佳丽几千人,寻起来谈何容易,更遑论灭杀。
现在,北燕要派使节团来长安了,且是七王爷亲自率使臣来,必然能给晋国一些苦头,伺机灭了这些变数。
真是要谢谢德妃的死而复生了。
***
太医局接了太后懿旨,便由太医令带上当日轮值的一众太医,赴丽正殿群医会诊。
被拆了屋顶的丽正殿,日光直射,格外明亮,谢令鸢坐在内间,被晒得睁不开眼,习惯性担心地想,我不会被晒黑吧?这里可没有美白针打啊。
帘幕垂落,遮蔽内外,九名太医依次诊过,脉象一切如常,还有轻微的脉弦,那位姓陈的太医令抖着胡子,向太后汇报道:“娘娘脉象稳健,想来那日头部中箭,只是一时气绝,乃假死之状,春秋时,鲁国医书也记载有类似病症,微臣以为,并无大碍。”
太后至此才安了心,见一切已无恙,训示了两句便离开。皇帝也安抚了谢令鸢几句,无非是德妃忠心可嘉,谢家教女有方,与有荣焉,尔后赐下了宝物赏赐,说丽正殿屋顶已拆,让她随意在后宫里,另挑一处宫室迁居——这个才是羡煞了一众人。
挑宫室,是多少妃嫔盼都盼不来的,她们的寝宫乃是皇后吩咐尚宫局分配,皇后过目一道略作调整后安排下去。后宫除了太后皇后,没有哪个妃嫔有此殊荣,可以自挑居所。
然而德妃有护驾之功,且受了天命眷顾,她现在的身份,更多是被太后和陛下拿去贴金了,因此待遇也就优越于他人。
可是恩典于眼前,谢令鸢却不想另迁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