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两小时要给各高血压病人测血压和血糖,随曦忙完一圈,最后一个是女病人。
“血压还是很高啊,”随曦看着血压计上的数字,“高压180,低压120,你得好好卧床休息,没事别下来走,知道吗?”
女病人点头,嘴角带着抱歉的笑:“我是农村人,干活习惯了,静不下来。”
随曦放下血压计。
“那不是这么说的,万事要以身体为重心啊,尤其你现在高血压,能躺着就别动,需要什么可以按铃叫我。”
女病人答应:“好。”
结果随曦第四次过来查房量血压的时候,女病人竟跑到阳台上,站着一动不动,她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
“不是说了要卧床休养,你怎么下床了?”
女病人躺回床上,撇头抹掉眼角的泪花:“对不起,只是觉得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
鼻音厚重,听得出来是哭过了,随曦心软,抽了纸巾放女病人掌心里,温声道:“怎么哭了呢,心情也要保持好的。”
女病人看向她,半晌轻问,话音里外竟是哀求:“护士小姐你现在有空吗?我能和你聊聊天吗?”
“……好,你说吧。”
“我是农村来的,家里最大,底下有两个弟弟,”女病人说,“他们现在都还在读书,家里穷,交不起学费,我必须努力赚钱,才能供他们读书。”
于是在这样年复一日的高压下,身体累垮了,这并不是最令她心凉的,难过的是这种情况下,她的父母根本不理解不心疼,反而斥责她这几个月钱怎么少了,都不够用。
“可能这就是你们年轻人口中的凤凰女,我的身上背负着一家老小的希望,所有的经济来源都压在我身上,容不得我休息一秒。”
仿佛喘口气都是在浪费时间。
女病人抹了抹眼泪,微微一笑:“没有办法,就算是这样,我也抛弃不了这种我根本不想要的血缘。”她望向随曦:“谢谢护士小姐听我啰嗦了这么久,你对我真好……”如果是她的家人多好。
“好好休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心情复杂,随曦也不知道能安慰什么,别人的家庭她不好评论,只能劝说,“不能再任性地下床了知道吗?你现在血压一点没降下来,必须卧床休息,如果不舒服马上叫我。”
女病人真诚道谢:“我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收好东西,随曦给女病人掖好被角,再次叮嘱她别乱动,离去。
*** ***
从早上九点上台开始,一直站到现在,季景深脱去外面的无菌服,洗了手,接过助手递来的水,一口饮尽。
“让她们注意观察术后反应。”
助手应。
捏瘪瓶身,季景深回办公室,再忙完一轮又是一个小时后,看着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他按着眉骨,阖眸小憩。
有开门声,有人进来。
“睡着了?”黎晋挑眉嘀咕,轻手轻脚靠近。
季景深睁开眼,哑声:“什么事?”
“吓死我了突然出声,”黎晋坐下,“刚下台?”
“嗯。”
“这一台很久啊,差不多十四个小时了都。”
“嗯,”他重新闭眼,“找我有事?”
“有事啊,”黎晋啧道,“我听皮肤科的李医生说,你上次和一个女护士吃饭,还是个实习生,谁啊?”
季景深瞥他眼:“你认识。”
“我认识?谁啊?”黎晋奇怪,倏地,灵光一闪,“不会是你那个小侄女吧?噢不对,不是你侄女,是你侄子的同学,叫什么来着?随曦,对,随曦,是她吗?”
“嗯。”
黎晋感叹:“真是她啊,你们不是很久没联系了么,怎么突然跑来做护士了?”
“你说错了,我和她一直都有联系,”除了分开那几年,“她大学学的专业就是护理,并非突然。”
“……哦。”
黎晋默,回想季景深刚才那几句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味。
“你们不会是……”
季景深笑笑,没否认:“我在追她。”
“……”
卧槽,大消息啊!
“你们差几岁来着,十岁,我靠季景深你不会吧?”
“有什么问题?”
黎晋一噎,仔细一想,还真没问题,除了年龄差。
“我真没想到啊……”
完全没想到,当年那个倔强的小姑娘,长大了竟然会……
“不过她怎么会想来做护士,是不是和她家庭有关?”当年那些事,他也算是略有耳闻,虽然知道的不甚清楚。
“可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