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稀薄的空气带着夜晚残留的凉意袭来,沈府门前的街道传来马车轱辘碾过的声音,在这清晨寂静的路上,异常清晰。
马车是简朴的,宝蓝色帷幔,缀着细穗,样式普通,除了当先那匹白色骏马格外的挺俊。
马车在沈府朱红大门前停稳,片刻,从里走出一人,轻跳下马,动作优雅而潇洒,云锦纹样的白袍,黑发如墨,面似美玉,赫然是那神秘的沈三公子。
许多也跟在身后,见朱红大门紧闭着,便小跑着上前拍打大门,喊道:;快开门、快开门!;
过了会儿,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睡眼惺忪小厮模样的人,本以为是有人前来捣乱,刚想怒骂几句,待见了许多,皆都一愣,见到正走上石阶的沈三公子更是惊恐得僵住了身子,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三、三、三爷……您回来啦?;
许多伸手重拍小厮的头,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去禀告老爷?痴傻了不成?;
小厮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转身边跑边摔,还不忘叫道:;老爷、夫人,三爷回来了,老爷、夫人,三爷回来了,三爷回来了!;
;许多。;沈三公子叹息一声,淡淡看他一眼,抬脚迈过了门槛,虽然神色平静,但是眼底却早已翻滚汹涌。
;公子,许多这也是为您高兴啊。;许多有些委屈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咕着。
一路朝正厅步去,花开道路,起早做活的下人们见了沈三公子回来,行礼后连大气也不敢喘,沈府的气氛,从他踏进门起,便有些不一样了。
还未走到正厅,门口已站满了密密的一群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对锦衣华服的沈老爷、沈夫人。沈三公子面无表情,稍缓了神色,噙起一抹笑容,便上前朝沈老爷和沈夫人行礼,道:;孩儿回来了。;
;好!好……回来就好……;沈夫人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眼眶积满泪水,略显瘦的脸却是满满的喜悦,她声音柔美如江南女子的软语,上下打量着他,哽咽道:;凌儿,你清瘦了不少,可是在外头吃了苦?;
沈三公子微笑,拍拍她的手背,道:;近来生意场上有些奔波,清瘦是难免的,娘不必为孩儿担心。;
;你若是能顾着自个儿的身子,娘也不必日夜为你担心了。;沈夫人暗拭眼角泪水,一边心疼的责备他。
沈老爷在一旁看了,使了个眼神,又道:;凌儿刚回来,进里头坐,怎的都杵在了门口……;他又扬声吩咐,;快去备好热茶做些点心端来。;
下人们得了吩咐便也各自忙活去了,沈三公子等进了内厅歇息,许多提着从外头带回来的东西便随着管家去了后院沈三公子曾住的地方。
;原以为凌儿还要等到明年才回来,怎的先回了京?;沈老爷沉稳开口,端坐在正座之上,虽风华不再,但浓眉利眸、直挺的鼻梁,仍可窥见年轻时的俊朗。
沈三公子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后说道:;柒城的事情办妥当了便提早,京城仍是一点都没有变化,很好。;
沈夫人拭去泪水,但双眼仍然红肿,她本就是个美人,生得肤色白皙似雪、柳眉如烟,唇不点儿红,那模样,若非身着这一身彰显身份年纪的石榴红织锦翠纹裙,竟半点也没有为人母的样子。她心疼道:;凌儿也不要总是顾着生意,这次回来,就多待些时间吧,算一算,你离开京城也有个五年了。;
沈三公子一时有些感触,;嗯;了一声,道:;孩儿这次回来就多陪陪娘,生意上的事情自还会有人顾着,倒是不忙。;
沈老爷蹙眉道:;凌儿,我们沈家怎么说也是受封为侯的,你愿意从商,为父也不怪你,但商人身份低下,你虽是我们沈侯家的子孙并不受这些影响,可始终也不好,以后你便找个合适的人将手中的生意盘了出去,回到朝廷上为国效力才是正事。;
沈三公子脸色有些沉,沈夫人连忙扯住了沈老爷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气氛有些微妙,沈三公子缓缓开口道:;父亲,您曾说过,绝不插手孩儿的事情,今日这话,孩儿只当从未听过,也希望父亲以后莫要再提了。;他顿了顿,站起身,朝沈老爷沈夫人一拜,道:;孩儿舟车劳顿,有些累了,想回房去歇息。;
沈夫人轻轻颔首,扭头吩咐一旁的下人,道:;跟着少爷身边伺候着。;
沈三公子弹了弹衣裳沾到的灰尘,淡淡看了脸色不佳的沈老爷一眼,不再理会,转身便走了。
他才走出正厅,沈老爷;啪;的一声,语气夹怒,道:;你看看,他这像什么样,从小到大便是如此,目中无人!还回来做什么?;
;老爷!;沈夫人柳眉皱起,道:;凌儿难得回来,您便让他一让吧,他做事情一直都有自个儿的主意,这是好事儿啊。;
沈老爷鼻间发出一声冷哼,起身,冷冷看向沈夫人一眼,道:;儿子是你生的,你自然护他在手心,可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子,他怎么都不学学旭儿和宵儿!;说罢衣袖一拂,也离去了。
沈夫人默默流下眼泪,滚热的泪珠滑过脸颊,梨花落雨般惹人怜,柔弱的身子站在那里,像是一株随时要被吹倒的柳枝,她低眉,叹息,然后也转身朝着沈三公子刚才离去的方向去了。
清早还热闹过瞬间的地方,这样快,便清冷了,清冷得仿佛刚才那场热闹,只是虚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