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陆小姐,和那些大小姐们不大一样!”虽然挨了一下,黄毛仍不死心,时不时地偷偷往陆明夷消失的方向看去。
疤脸笑得原本就歪着的一张嘴更加歪了:“你又见过几个千金小姐了,敢说这样的大话!”
“不是这么说!”原本是一场玩笑,黄毛却很认真地反驳道:“不说千金小姐,就是花烟间里头略识得几个字的女人,又有几个看得起咱们了。陆小姐就不一样,她一点架子也没有,好像大家都是一样的。”
这回魏五都听不下去了,照着他的后脑勺又来了一下:“那是人家小姐好脾气,你小子可别忘了身份,把客气当成福气,想入非非起来!”
“冤呐!我哪敢啊!我…我顶多就是个癞□□,咋惦记得上天鹅嘛!要是五哥你还差不多……”
黄毛扯着嗓子直喊冤,一不当心说顺了嘴,引得魏五越发火大起来:“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老五。”老刀在这群人算个老大哥,连忙劝道:“黄毛这小末子,别听他一张嘴就胡咧咧,今个好日子咱喝酒去!”
“对啊,走走走……”一说喝酒,大家都哄了起来。魏五推脱不得,只能随着众人一起沿着望平街走去。
与此同时,陆明夷却并没有回家,她在路上缓步走着,一直走到了外滩。白日里熙熙攘攘的码头,此时只泊着寥寥几条舢舨。月如弯勾,映着波光粼粼的江水。
本就是滴水成冰的季节,江上吹来的风更是刺骨。但就是这样的冷风,也吹不熄陆明夷心头的一团火。
在陆明夷还是个梳头娘姨时,她就份外留意那些太太们都在使用什么样的护肤品和化妆品。穿旗袍时喜欢梳什么样的头,穿西装时又喜欢梳什么样的头。她也曾隔着玻璃观望那些化妆品柜台的售货员,观察路边卖洗头水、雪花膏的姑娘,把这一切都暗中记在一本毛边纸做的小本子上。
如今她曾画过的那些图样终于变成了现实,那些被抢购一空的产品,雪亮灯光下对镜梳妆的女子,父亲为她所写的大展鸿图。这简直像是一个幻境,美好到让她害怕,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场梦就会醒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肩头忽地一重,陆明夷下意识伸手,却摸到了一手的柔软,原来是件貂皮大氅。
“大半夜的跑来江边,是想作诗么?”男人凭栏而立,江边拂起了他的额发,陆明夷突然发现他的眼尾有一点红痣,像极了不小心沾上的胭脂。
“一生流水,半世飘蓬,所谓孤星入命。”不自觉地,她依着曾见过的那本相书默默念了出来。
男人微愣了一下,随后唇角勾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快过年了,你就这么咒自己的股东?”
明月在天,丽人在侧,涛声随浪拍打江岸,初看起来实在是幅完美的画卷。陆明夷嗤之以鼻道:“你也相信这些荒诞不经之言?”
“既然荒诞不经,你记那么牢干嘛?”
盛公子的话实在叫人无从反驳起,陆明夷总不能说她有段时间怀疑自己命克六亲,所以才回来看吧!只得调转话头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说也是我持股的店铺,开张之日我是应该来捧捧场的。说来该祝贺你一下,起了个好头。”盛继唐一边说,一边自怀中摸出一包烟来。那牌子花花绿绿的,不知道是哪国货。可惜江风太大,划了好几支洋火都没能把烟点起来。
陆明夷看不过去,伸手帮他拢住才终于看见了一朵橘红的火花自黑暗中跃起。“既然来了,就大大方方进来,偏送了棵那么俗气的发财树,害我被笑了一整天。”
白色的烟雾升起,也闹不清是烟还是深重的呼吸,盛继唐有些奇怪地反问道:“那发财树还不好么?足银的桶最是招财纳福,一般人也搬不动。又体面,又防盗。”
这男人满嘴的歪理,明夷懒得跟他辩驳:“好好好,你送的好!今天顾客盈门,少不得记你那发财树一功。明天还要继续营业呢,我先回去了。”
说罢,就想把那件大氅脱下来还他,却被盛公子一手压住了。“夜黑风高的,你一个女子单身赶路,就算不遇上盗匪。万一跌倒摔伤也是桩麻烦事,我送你一程。”
明夷本想回他一句多承吉言,算是对他之前的反讽,终究觉得有些不吉利。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沿着江岸默默走了一程,看着影子在路灯下无限拉长又截短,明夷有心想说两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灯光下男人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端丽而神秘。这样的人,手上真会沾血吗?
不知不觉,都要走到四马路了,陆明夷猛然反应了过来:“你不是说送我,你的车呢?”
“你什么时候见我开过车了?”面对诘问,盛继唐回答得也异常理直气壮。
还真是没见过,陆明夷一下子就语塞了。依着这位少爷的有钱程度,居然没有配备私家汽车,真也是桩奇闻。所以闹老半天,他说的送,就是迈开两腿走着回去。
明夷看着他身上单薄的孔雀绒长衫,再摸了一下披在肩头的大氅,被气笑了起来:“盛公子真是有绅士风度,不过要是为了这个让您再染上感冒,我岂不是要内疚?”
“不打紧,反正我是闲人一个,在家躺着和在医院躺着也没甚区别。陆小姐就不同了,我还指着你赚钱呢!”
这个理由实在是既脱俗,又市侩,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