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哼着调子:“听他言吓得我心惊胆怕,背转身自埋怨自己作差,我先前只道他宽洪量大,却原来贼是个无义的冤家……”
“总长的心情真是不错,可是因为九少爷婚事顺利的缘故?”陈副官跟着盛永江也有年头了,听着这段捉放曹就猜出他是打心里高兴。
盛永江一边摩挲着大拇指上那枚绿盈盈的翡翠板指,边笑道:“是啊,想当年这小子只有我腰那么高,如今眼看着都要成家立室了,我总算对得起大哥!”
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呢,陈副官赶紧又奉承了几句兄弟情深,私下却不得不多问一句:“总长,之前老太太和太太对这门婚事诸多抱怨,您也没说什么。怎么如今倒亲自跑这一趟,未免有些……”
“小题大做?”盛永江瞥了一眼面露尴尬的陈副官,却没有生气:“你不懂,这门婚事结得正是时候。妇道人家只知道盯着眼皮下的那点小利,若真让她们把亲事搅黄了,我哭都没地哭去!”
“属下愚钝,不明白这其中的玄机。”
那是当然,要是个个都明白,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坐他的位子。盛永江颇为得意地摸了摸唇边的短须:“出来前新收到的风声,姓邵的即将重新组阁,不日各部就要有大变动。”
“凭他怎么变法,总长就如那定海神针,总是绕不过去的。”陈副官不失时机地又溜了一回须。
马屁人人爱听,盛永江能做到现在的位子也不光是靠着大哥的余荫,对于政局自有一番见解:“你这话对,也不对,我盛家以军立足,旁人自然轻易动我不得。但还有句话叫胜败乃兵家常事,谁能保证永远做个常胜将军呢!如今局势动荡,金存仁这个国务总理也准备激流勇退了,他的大弟子倒是炙手可热,你道背后提供金援的是谁?”
陈副官猛一个激灵,试探道:“听说陆家在上海金融界举足轻重,大公子更是得总理赏识才入的仕途……”
“不错,”盛永江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继唐总要成婚的,若让老太太做主,自然要他娶唐家的女儿。若问大嫂意见,必是挑钱家的小姐。与其让她们得意,不如就选陆家,这层关系正好为我所用。”
陈副官恍然大悟,难怪肯下那么大的本了:“总长英明,只是回去难免又要听老太太和太太磨牙了!”
“她们能懂什么,只管打扮一下出席订婚宴席就好!”盛永江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听说上回陆家三小姐成婚,那位就送了喜帐。庶女尚且如此给面子,这一回说不定会亲自来赴宴,届时正可搭上线!”
“总长好谋算!”陈副官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赞道。
一阵大笑后,盛永江再度哼唱起熟悉的曲调:“这时候我只得忍耐在心下,既同行共大事,也须要劝解于他……”
相形之下,盛太太可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本来都换上寝衣要洗漱入睡,下人突然报九少爷来了。正待说不见,却被老太太拦住了:“这时候来,只怕有要事!”
这孽障能有什么要事,盛太太憋了一肚子火重新穿戴整齐,满心要好好摆一摆嫡母的款。谁知那小子乖觉地很,上来就行了大礼,口称不孝孙拜上。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老太太早就心肝肉地叫上了。
如此刁滑,与他那个不要脸的娘简直一模一样,盛太太恨得几乎把手中的帕子给绞烂,脸上还不能带出来。“老太太劳碌了整日,本以为你这个孝顺孙子能早点来陪她吃饭,谁料一等就等到了月上中宵。九少爷如今可是大忙人,有什么话还是早点说,说完了大家好去安歇!”
“叫母亲担心,是儿子的不是。特意这么晚过来是想跟祖母和母亲说一声,陆家那边已经同意了,订婚典礼由我们安排。我想着上海的宅子太局促了些,不妨就在华懋饭店宴客。未知两位长辈的意见如何?”盛继唐恭恭敬敬地请示道。
盛太太本来就有火,这一下正如火上浇油,腾地就烧起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你祖母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你订婚的事,可你倒好,找了个什么破落户?如今还自作主张把什么都谈定了,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我告诉你,这桩婚事我们不同意。任凭你说破了大天,也休想叫她进门!”
她再怎么样都是盛继唐的嫡母,这一暴跳如雷,做儿子的只有先请罪的份:“母亲息怒!”
眼看这局面拧上了,盛老太太赶紧在一边打起了圆场:“小九啊,你也别怪你母亲,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娶妻是全家的大事,咱们做上人的没有不赞成的。只是对陆家的家风,免不了还有些疑虑。要不然,订婚的事就往后头再推一推,如何?”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若是个经得少、见得少的只怕早就被拿下了。可惜盛继唐自小在宅门长大,对这一幕早就司空见惯了,当即恭谨地回道:“祖母有命,孙儿本应照办。只不过叔父抛下了北平的一堆公事,就是为了替我主持订婚仪式。亲友同僚们也都通知到了,要是贸然把婚期推后,怕让人看了盛家的笑话!”
“你叔父来了……”婆媳两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疑不定的神色,异口同声道。
“没错,刚才就是叔父让我陪他去陆家,正式提亲。”盛继唐仍旧低着头,只是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