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没个听祖母之言的。陆老夫人纵使心中巴不得把明夷立时打包送出去,也不能宣之于口,只能愤愤地说:“不敢当,你们的女儿自然是你们做主。我都七老八十了,不招人嫌弃就不错,哪里还敢奢望儿女们孝顺呢!”
这越发让陆老爷无地自容了,虽说他平日作风西化,打小也是读着礼义廉耻长大的。被亲娘如此责备,简直就不配为人了。
眼看事情越说越僵,再让老太太搅合下去,母亲本来乐意也要变成不乐意了。明夷不由暗自着急,偷偷地扯了两下苏伶的袖子。
苏伶见表妹先是看了一眼大娘娘,又往父亲那瞧,当即领会了几分意思,这是让苏老爷以舅舅的身份来救场。自古说娘亲舅大,舅舅的地位在传统中历来十分尊崇,由他来打圆场自然也最合适。
一番比划低语后,苏老爷赶紧上了场:“老太太别动怒,我这姐姐一颗心只知道为儿女考虑,但这样大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总不好擅自做主。”
儿媳的娘家人发话,老太太总不好继续黑着脸,语气也软了下来:“那依舅爷的意思,该怎么好呢?”
这个问题实在不大好答,一不小心就有越俎代庖的嫌疑。不过苏老爷生了苏伶这么个百伶百俐的女儿,自然也不是庸懦之辈:“选婿的佳话从古到今都不少,雀屏中选,乘龙快婿……远的不说,就是姐夫也是费尽心力通过了家父的测试,这才抱得美人归啊!”
这番话实在堪称一语点醒梦中人,陆老爷颓色尽去,忍不住抚掌大笑:“介休啊介休,难为你还记得当年事!”
众人见这郎舅俩神神秘秘的,都很好奇。特别是陆太太:“什么事情笑得那么高兴?仿佛还跟我有些牵连。”
往日美好的记忆一幕幕浮上心头,陆老爷感慨地举起了酒杯:“你可还记得你父亲当年最喜欢什么?”
“自然是酒啦!”陆太太虽然也是将有孙辈的人,提起自个的爹仍是一副小儿女的神气:“我爹那个人呐有酒无菜可以,有菜无酒万万不能。那时候大夫让他戒酒,他硬是嚷嚷着要没酒喝,活着也没意思。”
陆老爷对这个嗜酒如命的老丈人是又爱又怕:“可不是,那时我上你家提亲。你爹在八仙桌上摆了十来盅酒,叫我辨别名字和年份,我哪里喝得出来。还是介休在暗地里给我提醒,否则只怕你要嫁去别家了!”
这样一段陈年旧事在此刻说出来,既活动了气氛又引得人浮想联翩,当年的陆老爷面对那一字排开的酒盅是何等无奈。连老夫人都被逗得前仰后合的,更别说梅姨娘她们了。黎婉白了丈夫一眼:“当初真该让我爹也试试女婿,看看父亲的心有多诚,多爱母亲呀!”
连边上伺候的丫鬟老妈子也在偷偷笑着,大约从没想过看起来如此威严的一家之主也有狼狈的时候。
话说到这里,中心思想自然是确立了,想娶陆家的女儿可以,但也得拿出真本事来。盛继唐自然不能推辞:“但凭各位长辈出题!”
自古这试女婿都是有规矩的,方才苏老爷说的雀屏中选与萧史乘龙就算其中的经典案例。第一个典故说的是唐高宗李渊在求亲时两箭射中了屏风上孔雀的眼睛,因而娶到了佳人,考的是武。第二个故事则是秦穆公为公主选婿,最后挑了擅长吹箫的高手萧史,考的是文。
如今轮到陆老爷,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待要出几道难些的题目,白白放走一个佳婿,要是过于简单了,又显得自家攀附。
最后还是苏舅爷出的主意:“你素来喜爱字画古董,不如就取一件藏品来,让继唐分说一二。讲得好即算过关,怎么样?”
这讲的好不好,评判还不是自己,陆老爷深感小舅子真是一辈子的知音,当即吩咐长子:“去把我书房多宝格顶上那只明黄色锦盒取来!”
陆益谦知道父亲的习惯,越是看中的东西越是秘不示人,这个锦盒自己时常得见,里头装了什么却不知道。因此也好奇得很,赶着去取了来。
那只锦盒说大不大,却沉重得很。中间绣着一条翱翔的金龙,周边饰以海水波纹,异常精美。光看那个盒子,众人都在私下议论纷纷,不知陆老爷这到底藏了什么金玉珠宝。谁料一打开,里头却只有一只灰扑扑的小鼎,隐约可见绿色铜花,由不得大跌眼镜。
惟有苏老爷看到就炸了,简直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把揪着陆老爷道:“好你个陆良辅,背地了藏了这样的好东西,对我竟是半点风声都不露,简直岂有此理!”
陆老爷躲之不及,只好打躬作揖:“我也是搜罗到没多久,回头让你赏玩个够,行不行?如今且看继唐怎么说!”
盛家虽然以带兵起家,却也养了不少文人墨客,藏了许多古玩奇珍。这点还真难不住盛继唐,只见他仔细打量一番后不慌不忙道:“鼎乃国之重器,传闻昔日大禹收九州之金铸九鼎,象征国祚。这只鼎装饰了三头夔纹,云纹;又有双立耳、蹄形足。这些是西周晚期的特点,然而观其铭文,隐约可见斗升字样。商周时期的鼎是彝器,主要用于祭祀祈福,到了秦汉则逐渐演变为度量器具。以我所见,这只应当是汉鼎。”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件东西乃是陆老爷生平得意的收藏。听了盛继唐一番话,真如三伏天饮冰水,酣畅无比:“好眼力,真吾婿也!”
这一锤定音端的是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