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微微一笑,没有回头,只轻声说:“慢一些。”
秋千一顿,接着果真放慢了速度。
林卿卿默不作声地随着秋千轻轻摇晃,余光看到秋千索上那修长白皙、保养良好的手,眼底漫出笑意。
过了片刻,到底是那人先耐不住:
“不问我是谁?”
“为什么要问?你熬不住的。”她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带着七分柔软与三分狡黠,轻轻偏过脸,斜睨他一眼:“看,这不就知道了。”
从萧东弦的角度,正看得到两弧羽睫,长而卷翘,轻轻扑闪着,像永远也抓不到手的蝴蝶。
他心头一热,低声道:“你早知道是我。”
林卿卿转回脸不再看他,慢吞吞地:“很难猜吗?”
“绿盈与谁相熟,御花园是谁喜欢来的地方……”她说,“一猜便知。”
她的目光落在眼前一丛醉芙蓉上,神态是他所熟悉的傲慢,连多看他一眼都不屑 。
她一直就是这样女子。
萧东弦站在她侧后方,深深地看着她。
卿卿到底是变了一些。虽然腔调是骄矜的,语声却是旁的女子无论如何也学不出的娇软,令他一听便热血沸腾。
他有时候会阴暗地想,或许林卿卿合该要被他们兄弟亵玩。不然她失去记忆性情大变后,怎么会意外地让萧怀璟另眼相看,也令他越发欲罢不能?
漂亮的桃花眼蔓延开兴奋的光,萧东弦用力推了一把秋千,近乎痴迷地看着少女未完全束起的青丝在眼前划出漂亮弧线:“听人说你想起了一些,果然如此。”
“听谁?”林卿卿在半空中说,“绿盈么?”
她无奈地笑了一声。
萧东弦固执地问:“你想起了多少?记起你的母妃,原来有多么忌惮你的皇帝哥哥么?”
这倒是实话。碧贵妃圣宠多年却无亲生子,很是担心先帝宫车晏驾后萧怀璟会如何待她,也对女儿说了不少他的坏话。
林卿卿闻言,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我倒是记起从前碧贵妃说满六宫都又俗又蠢,只有贤娘娘合她心意。”
她轻叹,“到最后,果然只有贤娘娘,是大智若愚的聪明人。”
萧东弦沉默片刻,忽而勾唇笑了笑:“你在害怕。”
说起萧怀璟,她的声音都不一样了。
“怕又有什么用。”林卿卿没有否认。“我早已学会不再害怕了,再说,哥哥对我很好。”
萧东弦又推了一把,看着那披风上的兔绒软绵绵地摩挲她嫩白后颈 ,发觉自己竟然有些嫉妒那无知无觉的死物。他的声音随之低沉些许,近乎呢喃:“什么叫对你好?将你困在养华殿,日日宠幸,就算对你好?他现在是没腾出手,最迟明年就会选妃,同时大婚。你连个位份也没有,届时将如何自处?”
林卿卿淡道:“如何自处是我的事,就不劳二王爷操心了。”
她声音很轻,听上去却有种触目惊心的脆弱,落在萧东弦耳中,像洒下一路炽热的火:“我能帮你。”
萧东弦握紧秋千索,看着她的背影,郑重地说。
*
有风起,吹落金桂满地。
梁公公也该来了……不知绿盈是否还在左右?
林卿卿正在出神,听到这么一句,忍不住轻轻笑出来:“怎么帮?让绿盈像出卖碧贵妃那样 ,再出卖我一次么?”
“啊……”她恍然大悟,回过头睨他一眼。
少女抿了抿唇,雪白脸颊稚气地微微嘟起,问他:“也是用,‘与人有私’——?”
像是被自己的猜测吓到,林卿卿足尖点地,挣扎着要站起身,却立刻被轻轻一推,来不及反抗便随秋千高高扬起。
半空中落下一声小小的惊呼,萧东弦抬起头看着她,桃花眼中明灭不定。
玉卿公主的人生,不也正像这秋千一样?诞生在繁华如锦中,生得精致绮丽,命运却如浮萍飘飘荡荡,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萧东弦看了她一会儿 ,胸口涌出某种近乎怜惜的情绪,低声道:“不会。”
“我不会让她害你,你也不会与人‘有私’……”萧东弦绕过秋千架,走到她身前,让林卿卿看着他的眼睛,和难得郑重的神情。“我会娶你,光明正大地,让你成为我的妻。”
林卿卿这下是真的有点惊讶。
她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萧东弦心头一松,坦然望着她。
终于……说出来了。
卿卿在后宫长大,位份和宠爱对女子的重要性,应该已经烙在她心底。如今这样被不清不楚地豢养,她怎能不急、不慌?
只是她是罪妃之女,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罢了。
没关系。她走不出的路,他来给她。
萧东弦又怜又爱地看着面前娇美的少女。她像是很吃惊,先前的娇蛮全不见了,嘴巴张成一个小小的圆形,十足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