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曜眯起眼睛,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景墨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什么都能做出来,走到这儿,得留条后路。
不是给自己的。
给杜宇生留一条。
庄浩那边隔了很久才接起电话。
上次被杜宇生差点弄废双手,现在提起这俩人他就害怕。以至于看见电话号码都要犹豫要不要接起来。
但是黎曜的电话他又不敢不接。
黎曜的手段他知道。
纠结半天,快要挂断才接起。
庄浩拿着电话忐忑道:“……咳……喂,黎先生……找我?有事儿?”
“有件事儿。”黎曜道,“有件事儿你得帮我办好。”
“……成,你说吧。”庄浩道,“我尽量……”
“不能尽量,要必须办到。”黎曜接着道,“我把车停在了xx路口那边的巷子里,车后座有个人,是前几天电视里那个出事的富商王喆,待会儿你过来把他送回家,不论你用什么办法,你要告诉他,那个厢式货车是他自愿去的,没有人绑架他,没有人威胁过他,杜宇生和他没有见过,他也不认识这个人,有些话,他这辈子也不能说出来,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你都必须办到。”
挂了电话,庄浩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手里的手机,要是出于自己的性命考虑,这些破事他的确不应该管。庄浩坐在沙发上看了看自己仍旧缠着纱布的手,想了想,最终还是动身出发。
说到底,庄浩还是惜命怕死。
非洲,他打死也不想再去了。
还是祖国好。
但是没承想,隔了几分钟,庄浩又接到了“黎曜”打过来的另一个电话。
然后他煞笔地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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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这件事,黎曜重新坐回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躺在后座里的那个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黎曜的双手握在方向盘上,他感觉自己在紧张,就像是那个阶段一样。
黎曜的童年过得不太幸福。
被自己的亲爸输掉的时候,才个位数的岁数,等着辗转几手,几乎将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坐了一遍。火车,飞机,马车,牛车,船。黎曜想,自己永远也忘不掉几十人挤在不足几平米的船舱内。因为是偷渡的,几乎害怕到发抖,缩在一起,不是害怕人查,是害怕海盗,黎曜亲眼看见那些人将船舱里看着不顺眼的人一个一个拎出来扔进海里。
等到了岸上,脚掌和地面接触。
黎曜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后来黎曜觉着,自己还不如被扔进海里。
年纪小,长得清秀,话不多。黎曜很快就被当地的大毒枭看中。比起成年人,小孩子送些小货省心得多,况且小孩子心智不全,更容易被驯服,更容易* 控,利大于弊。
黎曜第一天进去,就看见门口十几岁的小孩子和成年人一样,吸毒,赌博。
以至于黎曜后来的那些出千手法都是从那里看到的。
为首的毒枭是个混血,名字里带个lee,所以黎曜姓黎,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黎曜都忘记了自己到底该姓什么。
毒枭蹲下 身体摸了摸黎曜的脑袋,犹豫地问道:“中国人?”
黎曜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眨巴着眼睛点头。
“只会中文?会别的吗?”
这句话毒枭用的是英语,且带着相当浓烈的俄语味道。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黎曜眨巴着眼睛看着毒枭。
不是听不懂,黎曜明白,是不能听懂。
十几秒之后,毒枭笑了笑,拿起竹编椅子上放着的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全都吐在了黎曜的小脸上。
而后毒枭转过头和手底下的人道:“山里最北边的镇子里,那些偷渡的俄国佬,缺一个快递员。”
就这么一句话,决定了黎曜七八年的命运。
在成年之前,黎曜几乎只有这一份“工作”。
对方派了地址,送货,收钱,交钱。然后就是靠在村口看着那些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孩子吸毒。
连着看了几年,让黎曜几乎觉得有些麻木。
毒枭对手底下的人严厉,分工明确。他从不允许身边出现无用的人,即便是生病。生病的人会被送去山的最深处,每天都有人送饭送水,期限有四天,痊愈就从里面走出来,否则会赏你一把锋利的刀。
很不幸,黎曜在成年的第一天就生了病。
按照惯例,他被送去山的最深处。
那几天山里一直下雨,不仅病没有好,反而高烧不退,黎曜觉着自己可能熬不到三天。
这样死了也挺好。起码不是和那些孩子一样。
弥留之际,刚刚十八岁的黎曜觉着自己到了这个当口却不知道该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