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婉刚刚离开,内殿便传出扑哧一笑。
苏如绘眉毛一皱,却也没有多少意外,起身进了内殿,果然看到甘然坐在窗边把玩着桌上的镇纸,笑意盈盈。
苏如绘正为淑月殿之死而郁郁,看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笑意便觉得怎么看怎么刺眼,板着脸道:“二殿下真是好身手,什么时候进来了我竟都不知道!”
“皇祖母有意要接你回仁寿宫,你那离宫回家的主意打不了了,我还以为,你会恢复到以前那样待我客气有礼,没想到还是老样子。”甘然也不恼,依旧笑意盎然的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居然会为一个奴婢死去而难过!”
“什么叫做没心没肺!”苏如绘此刻只觉得无明火在胸中燃烧,早将什么尊卑仪态丢到了一边,在甘然对面拖了凳子坐下,瞠目怒道,“难不成这宫里的人心都是铁做的么?淑月殿那边尸骨未寒,殿下这里却似乎在说一件有趣的事!”
“当然有趣。”甘然笑着道,“一个不长眼的奴才,赶着腊八节前自缢,生生坏人兴致!好在是荒僻的琼桐宫,外面只当眼不见为净。倒是你的反应实在让人觉得可笑,难道苏家御下宽厚到这种程度,你们家里就没有杖毙过那些不长眼睛的奴才?”
苏如绘此刻只觉得甘然面目可憎到了极点,怒声道:“我在家长这么大,也从来没见过这般草菅人命的!”她见甘然嘴角始终挂着的笑意,更觉怒火滔天!“若不是你送来的冷香炭,思烟姑姑也不至于就此而死!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那可是——”
甘然静静听着,脸色越来越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声如寒冰:“哦?一条人命?初雪你养了那么久,听说它前段时间快死了的时候你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让秀婉只管等死了拖去埋掉!那个什么姑姑不过偶然见过一面向你借了点炭,你就为她这么难过,苏如绘,本殿下真不知道你到底生着什么样的心肝才能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我好心送你冷香炭驱寒,在人告你逾越之后又纠缠母妃去向皇后替你求情!更不用说安抚怀真让她不要来找你的麻烦!你竟为了一个奴婢的死反过来叱责于我!”甘然刷的站起,厉声道,“苏如绘你好得很!非常好!不愧是门阀苏家的女儿!我乃堂堂皇子,在你面前,却连奴婢都不如!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为那不开眼的奴才伤心去吧,本殿下不打扰你!”
说着摔手而去!
苏如绘还是第一次见到甘然发怒,禁不住愣在那里,但她也是娇惯着养大的,而且这甘然在她面前素来温和,即使苏如绘时不时刺他几句,也笑吟吟的不以为意,让苏如绘逐渐觉得与之相处好比在家中时和三哥苏如锋在一起时一样。
因此虽然觉得自己言语失了分寸,将甘然惹动了真火,让她立刻低头认错,却有些转不过来,因此只是咬着嘴唇不言不语,任凭甘然气冲冲的跑向外殿。
就听见秀婉“啊呀”一声,随即惊讶道:“二殿下!”伴随着一阵器物翻倒声,蓦然甘然冷喝道:“你这狗奴才,滚开!”
苏如绘听得声音不对,追出来看时,却见秀婉倒在地上,食盒已经翻了一半,里面汤水泼了出来,甘然一脚踹开了秀婉,揭开帘子,头也不回一阵风的去了。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秀婉虽然被甘然连踹了几脚,但见了甘然脸上那如骤雨将来的阴沉,又是从内殿跑了出来,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疼痛,急急的问苏如绘,心里那叫一个欲哭无泪,自己伺候的这位小姐平时瞧着多么机灵镇定,怎么今天去了次淑月殿附近就这么糊涂了?
难不成那附近不清净么!
苏如绘自打进宫,待她好的那么几个人里,甘然可算是费了心的照应着她了,当初迁居春生殿时一应用具哪一个不是甘然特特从西福宫搬过来的?就连苏如绘如今消遣看的几本闲书都是甘然偷摸着带进来的。那时候宫里宫外都传说苏家小姐恶了圣上,连那与苏如绘姐姐妹妹相称的周意儿,也不过派秀英送了些东西来应个景儿作数,惟独二殿下甘然忙前忙后。
秀婉怎么也不明白,二殿下待苏如绘这么好,自己家这被誉为极具大家之风的小姐怎么就偏偏把二殿下给气走了?
“你可还爬得起来?”苏如绘皱眉要去扶秀婉,秀婉见她还不去追甘然,反而先关心自己的伤势,又是着急又是感动,好在甘然虽然是含怒去踹,但他年纪尚小,而且也无意取秀婉性命,除了被踹到的地方痛点外,倒没伤到骨头经脉,秀婉做惯了粗活,身体一向不错,也不用搀扶就爬起来,赶紧收拾了一下食盒,苦笑道:“二殿下那是怎么了?”
“是我不好。”苏如绘只觉得心里乱七八糟,勉强解释道,“因为思烟姑姑的事情,我一时口快,怪他给我送了冷香炭来才惹出后来的事,结果把他气走了。”
秀婉听了简直欲哭无泪,怀疑的探手摸了把苏如绘的额头,苏如绘不解道:“怎么了?”
“奴婢要看看小姐是不是病了?”秀婉将只剩了几碗菜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小姐,奴婢今儿晚上偷偷的替你去烧些纸吧,刚才就不该去淑月殿外,看看是被什么冲撞了,那么聪慧的小姐今儿怎么就糊涂成这个样子?”
虽然苏如绘性子宽厚,但秀婉在宫里待了也有七八年,一向极有分寸,不是气急了是不会说出这么没规矩的话的。
苏如绘苦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