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绘在内监引领下,入宫门、绕照壁、穿长廊,才见到真正的长乐殿。
殿外八名宫女分两恭立,见得她来,两旁的宫女抬手,为她将殿门处遮风的轻纱揭开,内监在殿外站住,再次大声通禀。
苏如绘不及多思,迈步跨入殿内。
长乐殿内此刻香风徐徐,一片钗环细语声,苏如绘飞快的瞄了眼殿上主座,只见座上端坐着一名穿绛色凤袍的女子,年约二十七八岁模样,想来不可能是太后。而皇后既然坐了主座,那么也就是说,太后不在此处了。
她按照嬷嬷教的规矩,端正的跪了下去:“武德侯、辅国将军苏万海之女苏如绘,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安康!”
殿中细语一时停寂,苏如绘知道这是周围的人正在专心打量自己,她姿势端正,声音清脆甜润,半晌,殿上传来温柔的女声道:“好秀气的女孩儿,起来吧,上前来给本宫瞧瞧。”
苏如绘谢了恩,依言上前,这才敢看清周皇后的容貌。
皇后周氏,小字之子,取“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之意。面如满月,肌理细腻雪白,妙目横波,瑶鼻樱唇,眉心贴着菱形花黄,一头青丝挽成飞游髻样式,发间插了一只衔珠凤凰,凤凰口中衔的一串珠子摇摇坠坠,添了许多风情。耳坠是纯金的丁香,正与红鸾所言吻合。
皇后身上所穿的外袍方才苏如绘已注意到,乃是绛色深红的凤袍,织的时候以金丝嵌入,略一动作,便闪闪发亮,用暗针法刺着凤凰的图案。里面却是一件简单的白襦裙,腰间金带镶宝,指上护甲璀璨,襦裙下,却露出一双赤色凤履,缝着一对夜明珠在上面。
这身装束既彰显皇后气度,不失体面,却又照顾到了宫中新夭了唯一的公主,不显得过于喜庆。
皇后近距离打眼一看,正如负责遴选的内监所言,周之子甚喜欢端庄秀气的女孩儿,苏如绘的面相让她颇有几分欢喜,便牵过她的手来随口问些问题。
安夫人早就告诫过女儿,太后与皇后都喜大气,何况若想成为皇子未来正妻,也绝非扭捏腼腆胆怯之辈能为。加上苏家乃是将门,苏如绘虽然不曾学过拳脚杀敌之艺,胆气却不小。
闻言一一回答,口齿清楚,声音甜美,让殿中人看得都是微微点头。
皇后似乎很高兴,随手从腕上摘下一枚碧玉环来,笑道:“武德侯很会教导女儿,小小年纪,气度却已有大家风范,本宫瞧你今日装束以碧色为主,这枚碧玉环便给你吧。”
苏如绘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接下谢恩,这一份从容,又让皇后嘴角笑意加深了几分。
得了赏赐之后,苏如绘便在宫女的指引下退到偏殿去略为歇息。让她意外的是,偏殿中已经有两个同龄女孩儿在喝茶了。
这两个女孩儿一左一右的坐在桌子两边,仿佛对峙一般,见苏如绘来人,双双回头看了一眼,右边的女孩儿嘴角一撇,率先扭回头去,似不屑与苏如绘招呼。
左边的女孩儿多看了苏如绘片刻,却也没说什么。
苏如绘也不生气,待引她进来的宫女退出后,径自走到两人下首,拣了张椅子坐下,正要伸手去够茶壶,却听左边的女孩儿猛然喝道:“老鼠!”
苏如绘一怔,还没动作,右边的女孩儿却立刻跳了起来,险些被椅子绊倒,惊呼道:“在哪在哪?!”
苏如绘飞快的在偏殿四周一看,却见周围打扫的一尘不染,物品整齐,哪有老鼠的影子?她好奇的看向左边的女孩儿,却见那女孩儿眼珠转了转,掩口格格的笑了起来。
右边的女孩儿与苏如绘这才知道上了她的当,苏如绘只是嘟了嘟小嘴,右边的女孩儿却忍不住发怒了,狠狠将自己的茶盏向桌上一放,娇叱道:“宋采蘩!你什么意思!”
“嘻,这可不能怪我,我本意又不是想吓唬你的,是你自己胆子小。”左边的女孩儿见她发火,却不惧怕,反而露出一丝戏谑之色,捧着茶盏悠然说道。
不是为了吓唬右边的女孩儿,自然是为了吓唬苏如绘了。
苏如绘在心中哼了一声,女孩子怕老鼠仿佛是天性,不过苏如绘可是将门出身,自小父亲教导三个哥哥沙场要点,最紧要的就是临危不乱。再说左边女孩儿叫出老鼠时,她心里便有怀疑,长乐殿乃是皇后所居的未央宫主殿,皇后所居之处竟然会有老鼠,真当未央宫的奴婢是吃干饭的么。
右边的女孩儿却不想就这么罢休,气愤道:“刚才来时在殿门口遇见,你就作弄我说我胭脂花了,害我跑回轿辇里找嬷嬷借镜子看清楚了才敢进来,你趁机抢了第一个觐见!宋采蘩,你好生恶毒!”
那叫宋采蘩的女孩儿朝她扮个鬼脸,嘻嘻笑道:“我随口一说你也信,张眷姐姐,你未免也太好骗了!”
“你!”张眷显然口舌远不及宋采蘩,登时满面通红,一拍桌子,就要发作。
苏如绘见势不妙,只得出面打圆场:“两位姐姐,可是尚书令宋英大人与威远伯张子仪的千金?”
“是啊,你又是谁?这次入觐一共五个人,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霍太师的孙女,剩下苏如海和周之南,谁是你爹?”那笑嘻嘻的宋采蘩蓦然回过头来,漫不经心的问道。
苏如绘心道,原来这间偏殿隔音如此之好,刚才内监高声禀告,这两人居然没听到:“我叫苏如绘。”
“哦,是苏如海的女儿。”宋采蘩口中说着,目光扫来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