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壮回到了17号,他躺在了床上。
夜幕降临以后,整座集中营除了夜虫的欢鸣声之外,就没有了别的声响。岗楼上高挂着的探照灯来回地扫视着黑暗里的阴影,站岗的日军士兵开始了一天当中最让他们紧张的作业。战俘营不同于其他单位,夜里的视线不良,他们必须时刻保持精力,以防止有人想要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逃跑。
而他们睡不着的时候,却是17号睡得最香的时候,因为这里没有人想要逃跑,虽然只是暂时的。
王小壮打了一圈呼噜,一翻身,感觉有人在推他。王小壮睁开眼睛,看见身边的张宜生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好像忘记了汇报今天的情况!”张宜生用手指在王小壮的手心里画着字。王小壮一个激灵,好像是差点忘记了。
他拖过张宜生的手,开始写。
“从大门算起,顺路往西一百米,92重机枪一挺,驻兵一伍。”
张宜生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明白,然后在王小壮的手心上重复,直到确认无误后,王小壮继续写道,“伙房无哨兵,伙房东北十米,岗楼一座,机枪一挺,射界正面涵盖15号到18号号子,威胁巨大.....”
张宜生拍了拍王小壮的手,“慢一点!”
王小壮会意,又重复了一遍。两人就靠这样的方式交流着,直到东方的天空泛白。
这是邹城想出来的办法,他每天等王小壮和张德贵出去以后,就会坐到王小壮的床上,假装关心枪伤未愈的张宜生,暗地里是在互通王小壮摸来的情报。邹城的心思十分缜密,在没有弄清楚其他九人真实身份和真实立场之前,他不敢过于伸张。他让王小壮去摸日军的火力配置和人员配备,这种事情一旦泄露,后果会十分严重。
所以,他想到了这个办法,并且看上去十分有效。经过王小壮的侦察,邹城脑海里的这张战俘营的地图越来越清晰。
在这座战俘营里,一共有五百五十名各路友军俘虏。这五百五十名战俘,被日军分别关押在战俘营东南西北的四个角上,用一圈一圈的铁丝网隔离开。这四处集中关押点,每一处大概是一百二三十人左右,日军在这四个角落上竖起了十二座哨塔,加上大门岗哨和铁丝网后面的巡逻哨,日军的看守力量大概是一个中队,两百人不到。但是这两百人的火力十分变态,除去哨塔上的十二挺机枪,地面上他们还在每一处道路枢纽处布置了重机枪火力点。
邹城的心里在飞速的计算。
十二挺机枪,四挺重机枪,每一处火力点的值守人员是两人。日军分三班值岗,也就是说,他们花费在这十六件重武器上的人数是——九十六人。夜间的巡逻不知道,但白天是两队交叉巡逻,每一队是一伍,十到十三人,两队就是二十人出头。把他们全都刨去,再减掉军官、厨子、马夫、司机之后,日军还有大概一个小队的机动兵力以应对突发情况。
算到这里,邹城的心里顿时凉了一截。
想从这群日军的手里逃出去,难度形同登天。
他决定再等等看,看能不能找出日军的破绽,从而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计划来。他不指望17号里的人能和他一条心,他只想把王小壮和张宜生带出去。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战俘营里。
那对他来说,是巨大的耻辱。
但是邹城的计划还没有制定完全,它就面临着破产的窘境。
在八月末的一天早晨,张德贵还没有来得及提着马桶出去倒,王小壮就听见日本兵从外面打开了号门。一队士兵荷枪实弹地闯了进来,用枪托把每一个人都叫醒。王小壮和张宜生对视了一眼,不应该吧,他们不可能已经发现了邹城的阴谋。
门外有个大喇叭在喊着什么,王小壮侧耳一听,是中村隆一的声音。
“士兵们!是时候起床了,你们看,太阳正在无情地照射着你们的屁股!来,抬起你们尊贵的膝盖,跟着帝国的节奏,我们一起出来晒晒太阳,顺便做个早操!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相信我,你们会怀念每天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的这些日子的。”
“这老鬼子!”大叔刘茂才呸了一口,张德贵连忙捂着他的嘴,“班长你听,这歌子多好听!”
喇叭里正在播放着一首日本歌曲,曲调充满了东洋的味道。在王小壮听来,感觉就像是一只蛐蛐钻进了死胡同,在里面使劲地扑着翅膀,绕着圈飞来飞去。
邹城整理好了衣服,领着17号的难兄难弟们出了门。那位年轻的少校这会没敢再蜷缩在角落里,因为他面前有一柄明晃晃的刺刀。
王小壮踏出了门外,发现他们这个东北角已经站满了俘虏。周围的三个哨塔的日军把机枪口调了过来,对准了他们。
张宜生有些紧张,他小声问,“鬼子是要把我们全部都打死吗?”
“应该不会!”邹城轻轻地回答,“要是想打死我们,还每天好吃好喝地养着我们干什么?”
一队日本兵把议论纷纷的人群集中在了一起,然后用枪托一个一个地让他们排列地整齐,就像阅兵一样。
音乐一曲一曲地放送着,然后中村隆一的声音在渐弱的音乐声中再一次地响起,“好了,士兵们!听我的口令,立正——”
没有人不敢立正,因为有人听到这个口令后发出了不屑的声响,然后被一群枪托干倒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好!接下来,再听到向左看齐的时候,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