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乡里的领导们进场还发现一个问题,按人口普查时统计,鱼头村留守儿童不到一百名,但此时打谷场上的孩子黑压压一片,少说也得近二百人。看县领导拉了脸,乡领导立即把鱼头村村支书老江和村主任老梁叫到一旁,劈头盖脸先是一顿臭骂,然后才问怎么回事。
老江说领导你们其实都知道的,这事不能赖我们。
然后两位村官就使劲起诉起苦来。
谁都明白,他们说的都是实际情况,很多事村干部也无能为力。比如眼前这事,村里通知下去之后,各居民组都开始动脑筋打歪主意。狡黠的村民们都知道,凡参加这种活动都有好处,于是各种馊点子就冒了出来。
为了多弄点礼品之类的东西,他们恨不得让所有适龄孩子都来冒充留守儿童。为了防止露馅,还特别强调孩子的父母和监护人都尽量不要去现场,省得到时候呼爹叫娘的丢人现眼。
虽然这些安排得都不错,谁知一到打谷场上,所有的“留守儿童”都成了没人管得了的野孩子,玩的时候撒起欢来就跟疯了一样。
此刻打谷场上大多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屁孩,由于农村重男轻女,人们用各种办法进行性别选择,所以男女比例失衡,男孩子特别多。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本来就最顽皮,也最不让人省心。场上男孩子一多就更让人头疼,各居民组负责带队的人喊哑了嗓子,管住了这个却管不住那个,谁也没有办法。
按照乡上的安排,本来有一个仪式,让县里领导和阳光集团董事长何飞讲点什么。但真到了现场,才发现小孩子凑到一起,便只顾玩耍,打打闹闹,根本不听任何人招呼。村支书老江本是个精明人,此时也已急得满头大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老江对着麦克风扯开嗓门大叫,安静!安静!不许再闹!不许乱跑!各组的人把你们带来的小把戏管好!否则你们拿话跟我说!
尽管老江干吼了半天,场上仍然乱得像一锅粥。小把戏们该玩还玩,该跑还跑,该哭还哭,该笑还笑,该闹还闹。
何飞坐在老江身后不远的地方,一直在和县上的陈副书记和王部长说话。两位县领导看场面一直控制不住,渐渐就有点不高兴了。陈书记皱起眉头摆脸色给乡干部看,乡干部就冲都老江使劲瞪眼,老江一急,扩音器里粗话都骂了出来,场面却依然毫无改观。
何飞原本觉得孩子们吵吵闹闹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还有点好玩。但后来看县里乡里几位领导,为这事弄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想想毕竟也是为他挣面子,就有点坐不住了。
何飞起身跟两位县领导打了招呼,就走上前来,从老江手里接过麦克风。他清清嗓子,用宏亮的声音大声地说,孩子们,孩子们,不要闹了好不好哇?听我说,你们如果听话……情急之下,后面的话却没想好怎么说,只好停下来现编。
何飞刚说话时,场内吵闹声似乎稍稍小了一点。但一停下来,乱糟糟的声浪轰然又起,马上就彻底淹没了他的声音。乡里的孩子毕竟平时野惯了,再加上许多留守儿童长期无人监护,也没上过学,所以脑子里根本就没“听话”这个概念。
场面本来就已经非常热闹,偏偏这时又出了乱子。不知哪组的孩子把别组的孩子打了,先是大的叫小的哭,后来带队的大人也吵了起来。老江一急赶紧冲老梁使眼色,老梁便骂骂咧咧地冲过去弹压。
何飞见这阵势苦笑着摇摇头,无奈地把麦克风还了老江。
高明和苏菡就站在老江身旁,眼睁睁地看着他干着急,却一点也帮不上忙。苏菡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眼前突然浮现出小秀和毛毛姐弟俩那欲哭不哭的模样。脑子里有个念头飞快地一闪,苏菡便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一把从老江手里拿过麦克风来。
苏菡的举动立即引起身边所有人的关注,只听她用充满感情的声音对着麦克风大声地说,孩子们!小朋友们!你们想爸爸吗?你们想妈妈吗?你们想爸爸妈妈吗?你们想不想爸爸妈妈?你们说,你们想不想爸爸妈妈呀?想不想爸爸妈妈呀?
苏菡话音未落,打谷场上刷地一下突然安静下来,一时间竟鸦鹊无声。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一瞬,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一个稚嫩的童音,说我想我妈妈!我想我爸爸!
紧接着,场上我想爸爸,我想妈妈的声音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场上先是**十个真正那些留守儿童大声哭喊爸爸妈妈,后来别的孩子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哭喊起来。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尽情倾述着对爸爸妈妈的思念,呼喊声哭泣声响成一片,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情景的出现,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在孩子们的悲伤的哭泣声中,几乎所有大人无不动容。他们都被震撼,然后傻掉,然后惊呆,最后又被深深地感动。
高明看见苏菡流泪了,然后他自己忍不住流泪了,然后看见县领导乡领导村支书村主任流泪了,然后看见王蕾和林艺流泪了,最后,竟然看见何飞也流泪了……
当天所有的活动未能按程序进行。后来还是何飞猛然醒悟过来,就让王蕾和林艺赶紧带着人,从皮卡车上搬出礼品现场分发,之后场面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何飞看到脸上泪痕未干的孩子们纷纷忙着摆弄礼品,相互炫耀,开心地笑着,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