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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司徒永茂转过了座椅,面对着脸色苍白的儿子。
“文晋,元亨,你们坐下。”司徒永茂用手指按了按眉心。
司徒文晋僵持了一阵,终究在谢元亨用脚勾过来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司徒永茂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持身方正,当年参加海军只因为一腔报国热血。近些年他眼看着儿子年纪渐长,性子也变得更加温和内敛,原以为他终是明了了人情练达,却不想这些年的的磨折洗练,竟是将司徒文晋打磨成了一方岫玉,润泽而温,不挠而折。
只是,这三个月来,他竟还没睁眼看清周遭形势么。
司徒永茂的目光扫过儿子苍白的脸和僵直的坐姿,字斟句酌。
“文晋,洛曼诺刚刚接驳了a0413的当地网络。”
“当地新闻说,战役两个月前已经全面结束,恐怖分子完全控制了整个星系,并宣布合众国就此解体。”
“合众国海军,已全军覆没。”
司徒文晋全身一震,原本聚焦在一片虚空的目光激烈波动了几下,随后重又聚焦在一片虚空。
司徒文晋已听懂了父亲的言下之意。既然海军全军覆没,那么仅凭玛洛斯号,反击叛军也就再无希望;既然国已不国,那么也就无所谓叛国之说。其实司徒文晋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最后的实证来彻底说服自己。过往的三十四年,不过是一场大梦。近三个月来,他紧闭着双眼不愿从梦中离开,但终究还是避无可避地清醒了过来。可清醒之后,梦境中的一切,却堵也堵不住地通通喷涌而出。
在梦中,他在长岛银白海湾的清风艳阳下扬帆;他在泥泞的球场上抱着橄榄球狂奔;他操纵着歼击机下降,跑道上溅起长串的火花;他和挚友们站在合众国国旗和海军军旗下,宣誓一生的忠诚。在梦中,有一双略带寒凉的手捧起他的脸颊,一双烟水晶般的眼睛带笑直视他的双眸,有柔柔的吻落在他的右边下颌。
☆、转圜
一小时后。
06:30。
十五层甲板,玛洛斯号。
谢元亨对第十五层甲板的厌恶程度,甚至高于司徒文晋之于第七层甲板。原因很简单,玛洛斯号最傻逼的中枢行政部门就坐落于这一层甲板,而谢元亨将要去的财政处,更是傻逼中的纯傻逼。第十五层甲板里错综复杂地密布着几百个格子间,几百台高耗能低效率的电脑,传真机,文印机,扫描仪,更是把整层甲板熏蒸得满是纸张油墨的枯燥乏味。
回想起一小时前在指挥单元里听到的消息,谢元亨震惊归震惊,反应却远没有司徒文晋那么激烈。虽说少年时也曾经一腔热血正气,但家境平庸的他十几年来在军队里浮浮沉沉,再加上在婚姻这座围城里摸爬滚打,早用一颗九曲玲珑心替去了当初的赤诚肝胆。大少爷的世界正在地裂天崩,而对于谢元亨来说,现如今的第一要务不过是生存——这正是他十几年来的人生准则。
下意识地,谢元亨摸摸左手手机指上的婚戒。他当然担心阿真,他担心阿真在炮火中如何护得自己周全,担心阿真或以为丈夫已战死沙场而心碎神伤。相识十数载,婚姻六年,他以为曾经的铭心刻骨早已磨成了柴米油盐,但是这三个月来,睁开眼睛,闭上眼睛,脑子里叫嚣的全都是阿真阿真。事已至此,他也只有收拾起心绪。毕竟只有活下去,才能存着希望。
十五层甲板的格子间宛如纵横交错的迷宫,而没公德心的行政小文员们任由电源线数据线插线板随便拖在地上。他们可鄙人生的辉煌顶峰,就是一个佩武官衔的上级军官,绊倒在他们的电源线上,卑微地匍匐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
所以大少爷是绝不会来十五层甲板的,即便这个麻烦全是他惹出来的。
一小时前,搞不定儿子的司徒永茂重新接通了同a0413太空站统领简妮特?博拉霍的视频通话。博拉霍是个爽快的生意人,见要不来技术,便抽出签字笔在清单背面清清楚楚地写了个带有长长一串零的数字,举到摄像头前,让玛洛斯的几个人看了个透心凉。
玛洛斯所急需的确是一大批物资,因此博拉霍也不算是漫天要价。但她只有一个要求,玛洛斯必须付现钞。玛洛斯的账号早被叛军冻结,但a0413传来的最新消息称,过渡政府为了稳定经济,宣布原合众国货币还有一年的合法流通时期,因此,a0413愿意接受玛洛斯所支付的现钞。司徒永茂应该最清楚,他的玛洛斯是星际战舰,并不是一艘运钞票的镖船,一下子哪里变得出那么多钱。但谢元亨还是被老家伙们打发到财务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