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时分,金乌还未现出偏西迹象,仍旧高高悬挂头顶。
沈炼因为昨晚没找到被重新掩埋的梨花醉,而生了整晚的闷气,至今对谢山姿爱答不理。
“怎么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忘记运行小周天了?”谢山姿问。
连着问了两次,都没得到回应。谢山姿压根没往闹脾气的方面想,只以为沈炼是因为久没回到水中,导致身体不适。
于是谢山姿交代完方童子好好看着落霞宗的四人,就兴冲冲地带着沈炼凫水去了。
望着谢山姿兴致勃勃的背影,方童子打心眼里觉得这位凌霜君的某些方面当真是“聪颖过人”。
“再这样这样下去,凌霜君恐怕还有老长的路要走啊。”方童子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哎童子,”同样被撇下的修罗伞,困惑地用伞骨戳了戳方童子,“凌霜君为什么要带沈炼去凫水?我明明记得沈炼不喜欢凫水的呀。”
修罗伞苦苦思索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想出个中原因,只好草草归因于谢山姿了。
“难道是凌霜君想泡澡了?”修罗伞震惊道。
听着修罗伞的话,方童子没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我怎么知道,要问,你问凌霜君去。”
修罗伞立马认怂:“那我不问了。”
方童子懒得再理修罗伞,他眼睛盯着不远处落霞宗的几人,双手拢在袖子里,像个小老头子似的板板正正地站着。
唠叨了整天的修罗伞跟着安静下来,只用根伞骨悄悄勾着方童子的衣襟。
谢山姿寻了就近的干净河流,先是把沈炼丢了进去,等他能熟练随水流起伏了,才慢条斯理地剥光自己。
“你也要凫水?”仰着肚皮浮在水面,沈炼问谢山姿道。
与此同时,听到可以就地歇息,脸色有些苍白的傅晚照,随手擦了把额间的热汗。她也不介意干净与否,直接挑了个路旁枯木逢春的木桩靠着,席地而坐。
与傅晚照几乎并肩而行的常谦,面色比傅晚照稍稍好看些,但粗重呼吸明显透露出他同样累得不轻的事实。
选了个离众人不远不近的位置,常谦大刀阔斧地坐了下来。他略略喘匀气,便重新调整了坐姿,一条腿支着,另条腿随意地贴着地面蜷起来,然后掏出柔软丝质状的方巾,又开始擦他的剑。
傅晚照原先对这个眼里只有修炼不怎么爱说话的常师兄还算尊敬推崇,但经历了岑致失踪他反应冷淡后,心里就有了些愤懑不满。因此她只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
坐在傅晚照左手边的,是片刻前还嚷嚷着再走下去,就得命不久矣的方明观。
休息不过两三息,傅晚照气还没完全喘匀,方明观已经恢复到生龙活虎又精神奕奕的状态,这会子正腻在元鸣山身上,闹着要吃东西。
“师兄,我肚子饿了。”方明观胳膊挂在元鸣山脖子上,语气仿佛分毫不少地掺了十斤让人鸡皮疙瘩的秘药。
“掌门让带的辟谷丹吃完了?”面对有同床情谊的方明观,元鸣山拿出截然不同的体贴耐心,温和询问道,“我这里还有些,你拿去先吃一粒吧。”
也许是近日元鸣山不断退让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同前方谢山姿几人的距离远了,在拿捏手段方面颇有造诣的方明观,当即不依不挠地得寸进尺,表示想吃烤野兔。
“出来前你答应过给我做烤野兔的……”方明观拖长音调撒了会儿娇,见元鸣山依旧岿然不动,当即脸色微沉,整个人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呵,我就知道会有今日。”方明观冷笑了声,接着咄咄逼人道,“元鸣山,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和他绝无私下瓜葛?!”
元鸣山头痛起来,明明心里越来越不耐烦,面上却仍端着好脾气的模样,温言软语地哄着方明观。
哪料到越哄,方明观闹得越厉害。
听着两人嗓音愈来愈高的争执声,嗅着空气中春日特有的湿润花香,和枝条新芽散发的清新香气,傅晚照心里反而愈加浮躁起来。
这种隐隐暴动的浮躁,在元鸣山点名让她去抓两只兔子来时,达到了顶峰。
“我不去,”傅晚照看也不看方明观,断然拒绝道,“谁要吃谁自己去。”
元鸣山置若罔闻,顺便点了旁边的常谦:“常师弟,你同小师妹一块,速去速回。”
傅晚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常谦已经站起身,边动作利索地收剑入鞘,边一言不发地往林子深处走了。
傅晚照:“……”
在心里恨恨骂了句常谦,傅晚照到底拗不过元鸣山有如实质般的命令目光,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几人暂时停下来休息的林子,位于重峦叠嶂的浮图山山脚。经过日光驱逐,雾气散了许多,仅剩下寥寥无几的薄雾,轻烟般笼罩着低矮的荒草和腐朽落叶。
傅晚照跟在常谦身后,没走几步,便听见他道:“小师妹,你往左我往右,半盏茶为限,不管逮没逮着,都回到此地汇合。”
“此地接近清虚门,为防遇见清虚门下弟子,我们还是不要分开行动为好。”傅晚照忧虑道。
向来谨慎细微的常谦却一反常态,执意道:“走不了太远,有方前辈在,你怕什么。”
丢下这句话,常谦自顾自地转了个身,往右边去了。
终究是被细心呵护长大的姑娘,傅晚照被不阴不阳地刺了句,面子登时有些挂不住,扭头就朝与常谦相反的方向去了。
等傅晚照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