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童子被他原主人苏故送进凌霜谷的时候,他还不叫方童子,而是名叫十二夜月的灵器,别称地狱变屏风。
彼时,苏故为了贺谢朓生辰,亲自绣制了十二夜月,又花费无数心血,特意将它练成灵器。
只是可惜灵器将将炼好,还未来得及给谢朓看就失窃了。
苏故闭完关出来,听见手下呈上来的消息,险些气得当场发狂。心急如焚之下,她连着下了三道妖君令,勒令众妖修追查屏风下落。
却不想屏风好似凭空消失了般,众妖修连着查了数十日,都没有半点头绪。
如此又过了半月,好不容易查到点关于地狱变屏风的线索,苏故立马日夜兼程,赶去西山海,想取回地狱变。
哪知她刚刚踏入西山海地界,就看见了传闻中天现血光,白日坠星的场景。
——那是有望得道成仙的修士陨落后,才会出现的天地同悲景象。
坠星拖着尾巴掠过头顶,苏故不由愣住两息,没等她掐算出究竟是哪位大乘修士殒身,手下妖修传来的噩耗先到了。
谢朓死了。
死讯传来时,距离屏风被盗,不多不少,刚好七七四十九天整。
纵使心底已经猜到事情始末,苏故依旧拒不肯相信。然而她仅剩的零星半点侥幸,在血淋淋的残忍真相面前,终归还是破碎地彻彻底底了。
谢朓,白玉京有史以来首位晋入大乘期的剑修,成了第一个被地狱变屏风困住的人,也是第一个因此受到伏击而死的剑修。
可笑又讽刺的是,地狱变屏风原本是苏故准备送谢朓的生辰贺礼。
听到谢朓出事的消息,苏故一炷香之内,奔袭千里,从极西之地的西山海赶至万魔渊。
然后见到了赫然屹立的十二扇屏风地狱变。
以及那个她爱了一辈子却始终求而不得的男人。
无人知道苏故电光火石间做了怎样的决定,那些还未离开的行凶者,只看到一只九尾狐咆哮着露出狰狞獠牙,拼尽全力朝男人扑了过来。
那一爪杀气滔天,若勾实了,足以直接勾掉整个脑袋。
男人一动不动,任由苏故迎面袭来。待苏故近在咫尺了,他才稍稍启唇,问了句话:“你下得了手吗?”
没有半句解释,苏故爱了数百年的男人,像平常那样坦坦荡荡地负手而立,只微微仰起头,问半空中的苏故下不下得了手。
事实上,苏故的确狠不下心。
纵使男人原形毕露,卑鄙无耻地设计伏杀了苏故最尊敬亲近的人,苏故依然做不到杀了他。
到底是曾经痴心不悔,爱了数百年的人。若是如此容易勘破放下,天底下的痴男怨女又怎会有那么多。
利爪临刺进男人颈侧的瞬间,苏故收手了。
招式已老,中途停手的后果,是体内灵力胡窜经脉悉数颤抖,导致苏故当场咳血。
男人毫不意外,他看着红唇染血的苏故,嘴边甚至带了点意料之中的笑意:“知道你为什么困顿于渡劫期始终无法更进一步,而我明明修行得晚,却早早已是大乘期的缘故么?”
男人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缱绻,吐出来的字却是字字锥心:“因为你不忍心杀我,我却能狠心杀了谢朓。”
苏故心神巨震,视线猛地朝男人望了过去。
这话里的言外之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直到此刻,苏故才终于知道藏在男人心口数百年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也不知该怪男人藏得太好,还是苏故太粗心,这么多年来,她竟然对此毫无所觉。
那厢,男人将地狱变屏风收拢召回,单手托着,递到苏故面前:“以后不要再天真了,我和谢朓不在,没人护你。”
苏故目光从异常熟悉的男人眉眼,移到刺绣精致传神的屏风上。她几度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接过亲自绣的屏风,半搂在怀里,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那些行凶者见苏故离开,想布阵拦她:“她见了我们今日行为,若是日后传出去,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放心,此事她绝不会说给其他人听。”男人轻飘飘的话传来:“也不必担心她将来寻仇,不过是只小狐狸而已,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爱了几百年之久,最后得了个成不了气候的评价。
“哈!”苏故突兀地笑了声,她猛地扭过头,晶莹的泪珠在空中划出无处可躲的仓惶痕迹:“殷修贤,你杀我兄长,我苏故与你此仇不共戴天。”
“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大道成,势必取你性命!”
“殷道友可听清了,此妖女绝对不能放,否则无异于放虎归山!还请诸位同我——”
面黄枯瘦的道修话没说完,就让男人截断了:“让她走。”
道修不甘地朝苏故方向踏出小半步:“殷道友,她是妖修!同我们本来就……”
男人手腕一抖,手中长剑当场以身化亿,如月练般的剑光倾荡,所到处尽皆是寒芒闪烁的利剑。
赫然是万剑归宗的诛神诛魔大招。
“我说,让她走。”男人一字一顿地慢声道。
绝对实力面前,道修当即住了口,不敢再说话。连带着其他有异议的修士,都不约而同地三缄其口。
苏故讽刺地斜了下嘴角,紧接着重新转过身,擦着众人的剑尖走出了万魔渊。
回到菩提树后,苏故再没有展开过地狱变。直至近千年过去,她意外地听到了凌霜君谢山姿的名字。
最初只闻其名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