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风里传来颤颤的声音:“我明白了——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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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岸,丝竹之声已远,灯火稀疏阑珊,河面清波微闪,不知是星辰落入河,还是河底另有一片星天。
一袭红衣倏然落地,身轻如羽,未惊醒半片花叶。他手里拿着一把银芒深深的长刀,掂了两下之后,兀的往后一抛。
黑影闪现,斗篷之下的手一抬,稳稳接住长刀。
“金陵阮氏——白虎家的圣器,我给你弄来了。”雾非欢转身,冲对面人勾唇轻笑。
却见此人手腕一翻,将刀尖刺入自己心口——令人震惊的是,没有血流出,甚至没有划破衣襟,那刀随着动作,缓慢没入体内,直至整个消失不见。
这之后,黑斗篷发出一声愉悦的叹息。虽不可见,但能感知,圣器之力融入了他体内。
雾非欢先是一愣,尔后欠身一笑:“恭喜临渊大人,功力大涨。”
黑斗篷没理这句恭维,兜帽下的眼打量雾非欢一番后,道:“没杀死阮霰,是你实力不够,可要我再赐你一些圣器之力?”
“呵,不必,我清楚得很,阮东林答应事成之后再给我两倍的圣器之力,不过是想送我上路罢了。”雾非欢想也不想,当场拒绝。
“那你可还要同我合作?”黑斗篷问。
“当然,你引起了我的兴趣。”雾非欢幽蓝的眼眸闪着真诚又诡异的光,拖着低哑的声音,缓慢说道,“我想知道,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黑斗篷不咸不淡道了声好,轻甩衣袖,提步离去。夜风吹起他衣角,露出内里点点明黄。
第七十章 凛夜将至
玄色苍穹被天光撕开一线, 沉夜将尽,风透寒凉。金陵城东,一夜之间冷清萧索的阮家, 大门被一双劲瘦有力的手推开,一片明黄衣角掠过门槛,随着步伐在空中飘然折转,像是展翅高飞的鸟羽。
谢天明行速极快, 走入镜雪里,果不其然,在庭院中看见一个等候的身影。
阮霰离开前要他们帮忙拖住原箫寒, 是以处理完议事厅里的人后,纷纷来到镜雪里。彼时镜雪里外还罩着一个结界,不过其中一处破了个口, 他们干脆利落顺着那个口,把结界给彻底破了。
原箫寒没被动静惊醒,当时沈不悔还一脸得瑟。
“我……夜游症又犯了。”谢天明站住脚,说完话抬手按了下额角,面色看上去不太好, 眉宇之间溢满疲惫。
镜云生大步迎上去,扶住谢天明手臂, 带着他坐到庭院一角的石桌旁, 温声道:“当下阮家的事已经解决, 接下来, 我陪你去求医如何?”
“的确该寻个大夫看一看。我苏醒至今不过十日, 这样的夜游发生不下三次,虽说都没造成过什么事情,但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谢天明拧着眉头,语气苦恼又困惑,“这次醒来的地方在秦淮河边上……你发现了吗?有件事很奇怪——我的境界回升了。”
说完,谢天明摊开双手。
庭院中元力无声波动,凝成灿白的光芒流转在指尖,看上去瑰丽无比,其间所蕴藏的能量更是惊人,若是丢出去,足以炸毁整条街。这不是今夜之前的谢天明能够做到的。
他在瑶台境上苏醒,虽是捡回了一条命,但境界从无相境跌至乾元境,变得普普通通,而如今,修为与功力竟在悄无声息间回来了。这与点暮鸦给的药无关,那药的效果只能维持短短两个时辰。
镜云生凝视着那点点光华,少顷之后,把谢天明的手按下去:“无论如何,境界恢复都是好事。说不定是因为昨夜之战,将你的潜能给激发了出来。”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谢天明点点头。
“可要回房调息,将境界巩固一番?”镜云生问。
谢天明想说不必,嘴都张了,却闻镜雪里内氛围倏然一凝。
——阮霰卧房里的某个人醒了,显然是探明了阮霰已不在此地,所以才把气氛搞得这般紧张。
天亮得很快,言语之间,苍穹上的色彩由深沉转得清透,今日是个晴日,遥远东方,朝阳的光正逐渐穿透云层,向大地挥洒。
镀金的浮云下,正厢房房门被重重推开,原箫寒沉着脸,大步流星走出来。
原箫寒一身素白衣衫,迎面来的风掀起衣角袖摆,在虚空里勾勒凌厉冷冽的弧度。这明显不是他的衣裳,但——有人拿了聘礼就逃了,剩下他赤条条一个躺在床上,好在柜子里剩了些那人早年在阮家时的衣物,以至于原箫寒没落得连件蔽体衣物都寻不到的下场。
“阮霰呢?”原箫寒冷眼望定石桌旁的谢天明与镜云生,声音凉丝丝的,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意。
他本以为清晨醒来,还能同阮霰温存一番,捏一捏、亲一亲、抱一抱,再哄他回去同自己成亲,哪知睁眼过后,淡淡余香仍存,却已是人去床空,阮霰躺过的那一侧完全没了温度!
这人跑了!竟、然、跑、了!
这件事让原箫寒极为不爽。原箫寒对自己很清楚,阮霰若是有动作,他不可能察觉不到,除非那个人对他施了沉睡咒,抑或别的术法。呵,睡完就跑,当真可恨。原箫寒气得牙痒痒,心说不管是发生的是什么,那家伙一旦被抓回来……妈的,要弄得他半个月下不了地!
原箫寒的愤怒已然凝成实质,镜雪里众人只觉得头顶悬着把利剑,随时有可能掉落。谢天明与镜云生对视一眼,谁都没敢说话。
“阮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