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地毯上翻了个身,静悄悄趴在那。
程清和弯腰捡起,目光在屏幕停留数秒,把手机递还给她。
程平和的心快跳出来了,尤其被他这么若有所思地看着,由不得心中狂喊:他发现了!
然而程清和没再问什么。他侧过头看向窗外,虽然不近,但因为视野好,成品仓的动静清清楚楚,两个老员工在跟行政部的同事说话,大概在询问退股的操作流程。
程平和接过手机,指尖颤抖着按停录像,飞快地将其塞进口袋。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后者全神贯注看着窗外,并没注意她的举动,但程清和怎么会猜不出她的所为何来。她咽了口口水闭了闭眼,几乎横下一条心,打算硬着头皮听训话。
等待已久的训话迟迟未来。
程平,刚好碰上他的视线。她哆嗦了一下,想要给自己的行为找点理由,脱口却是干巴巴的三个字,“对不起。”
“别用手机直接发。”程清和淡淡说了句,说完觉得语气颇为生硬,又道,“做事要胆大心细,别叫人一看就知道你心里有鬼。”程平和脸涨得通红,呐呐地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程清和说得都对。她也知道,即使有谁见到她上楼进董事长办公室也不会疑心,但不知怎么付之行动时就止不住的慌慌张张。
不是那块料。
她垂下头。
“走吧。”程清和猜都猜得到,准是赵从周那家伙,花花肠子动到他家堂妹身上,也只有程平和才会心软。至于背后是否有徐陶的手笔,他估计没有,要是有的话她准会给程平和安排周全,省得程平和一惊一乍的。
她啊,他近乎自虐地想,他白长了眼睛耳朵,却直到现在才明白她的来意,想通她的言语行为。
程平和没动,低声问,“你和徐陶姐怎么了?”
他笑了笑,“管起我来了?走了。”
程平和没动,固执地看着他,“你最近很低落,都不像你了。”她的大哥程清和不是特别擅长隐藏情绪的人,生气时会爆发,从来不吝于让人知晓他的喜怒倾向。可现在他越来越沉郁,尤其这几天,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程清和哑然。
“一直都是你开解我,偶尔咱俩换一换也可以,虽然我未必说得好。”程平和鼓足勇气试图捅破程清和不快的缘由,“你们分手了?”
程清和看向窗外,成品仓此刻有小小的骚动:程忠国带着几个中层去了那里,在亲自回答老员工的咨询。
他移开视线。不用向杨卫华证实,他也知道徐陶所说的事是真的,只是不经第三方,他总抱有幻想。无论作为儿子,还是作为长原的总经理,他都无权批评他父亲在当时的决定,如果是他,应该也会如此选择,把企业的损失降低到最小。然而他仍是人,处在变动中才格外明白小人物身不由己的痛楚,如何选择自己的位置?当牺牲具体到个人,那个承受者的感受又是怎样?
程忠国也是这样过来的,他的腿有旧伤,曾经在冬天淌过河流冻坏了。尽管他腰背挺直,时刻保持军人的风范,但过去的经历已在身体刻下道道痕迹,而他的牺牲又何止身体上的。
“也许还有挽回的机会?”程平和没放过他。
程清和回过神,“走了。”
他俩一前一后走了出去,董事长办公室的两扇门悄无声息地合上。
到楼梯口程清和看了一眼程平和,她明白他的意思,是再次提醒她别用自己的手机发,点点头表示记得。
还是年轻,所以会打抱不平。他心里轻叹一声。
那么自己呢?
也该做出选择了。
入夜后飘起雨丝,路面湿漉漉的,车轮滚过,比平常的摩擦来得大,碌碌作响。
程清和锁车时抬头看了眼天,泛着红气。
从停车的地方走到徐陶家门口就百来米的距离,可雨丝肆无忌惮,随风四扬。徐陶开了门,门外站着的程清和头发上脸上身上已经染上点点雨星。他眨眨眼,凝在睫毛上的小水滴顺着面颊缓缓淌下去。
“你-”徐陶愣了下,“吃饭了吗?”
她没料到他还会来。
“还没。你呢?”他老老实实地说。晚饭时食堂给程忠国煮了碗面,来问过他要不要,他记挂着早点做完手头的事早点走,拒绝了。
都什么时候了,光听外头马路上的动静就知道,少说晚上□□点。徐陶边腹诽,边实话实说,“刚打算吃,就听到有人敲门。”
那,就一起吃点吧。
“不准嫌弃。”餐桌上摆着一碗粥,一罐肉松盖子开着,还有一小碟酱瓜。抢在程清和开口前,徐陶用话堵了他的嘴,“锅里还有一碗粥。”她进厨房把粥盛在碗里,想了想打开冰箱搜罗可吃的东西。
没有。
刚巧库存已净!别说鸡爪子鸭掌之类的,连豆腐干都没,一颗柠檬光秃秃地呆在第一格里,然而它既不能拿来过粥、更不能抵饿。
“叫外卖吧。”屋里暖洋洋的,程清和脱掉厚外套,把毛衣和衬衫的袖子往上一撸,走进厨房打算帮忙,却被冰箱的空空如也给惊着了-除了一颗黄澄澄的柠檬孤单地呆在那,每一格都没有实质性内容。
徐陶跟他面面相觑。咳,太忙了顾不上吃喝,以至于积存物品消耗一空。她清了清嗓子,“今天不想吃洋快餐。”冬天的雨夜,恐怕只有洋快餐还能保持送外卖的速度。
程清和同意,他饿的时候什么都能吃,但凡能够讲究自然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