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皆有情,杀手也有。
聂凡是一个杀手,他也有情。
他的情,在那个偏僻的山村里,在那个破落的茅屋内,在那个驼背的老头身上。
聂凡杀为富不仁的劣绅,杀为害百姓的官吏,杀欺民霸女的恶徒,杀草菅人命的匪类,染血红尘,皆不曾有一丝眨眼变色。但他却会为拄着拐杖的老人让路,会扶起不慎倒地的幼童。因为老人,会让他想起自家的驼背老头;幼童,会让他想起被驼背老头收养的年幼自己。
杀手聂凡,如今已有一个月未曾杀人了。他不想带着血腥气回到那个山村,进到那个茅屋,见到那个驼背老头。
十里长的山路会让人疲累,但聂凡却依旧精神抖擞。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驼背老头的笑容:老脸挤满皱纹,嘴里露出两颗黄牙。
“咻——”忽然,平静的长空被惊虹划破。
如狡兔之惊,聂凡瞬间藏匿于路边,冷汗布满额头。忌惮,来自杀手本能的忌惮。
独狼,在虎豹面前,或能尚存高傲;但望见苍龙,唯有俯伏于地。苍龙之下,万兽皆为尘渺。
是修仙者!他们,无不欲将聂凡这类夺人性命、蔑视律法之人,除之而后快。拥有神一般的权力、决定他人生死的,只能有他们,凡人若敢僭越,杀无赦。
他们轻视所有人的性命、尊严,视众生如猪狗。但他们不会、也不必为此付出代价。因为,他们不是凡人,他们是修仙者。
修仙者,夺天地造化之力为己用,有上天入地之能。因着强大的力量,他们位居众生之上。在修仙者眼中,顽石,草木,猪狗,凡人,皆属一类,任予所取。凡人之于修仙者,犹猪狗之于凡人。猪狗,又怎能质问凡人不对它们平等相待呢。
能与修仙者平起平坐的,就只有修仙者而已。
所以,聂凡对于修仙者敬而远之。对于刚才飞过他头顶的那个修仙者,聂凡不想知道他要去哪里,只希望永远也不要见到他。不,永远也不要见到任何一个修仙者。
事实上——飞过聂凡头顶的,是两个修仙者。一追,一逃。
追者携雷霆呼啸之势而来,欲杀人夺宝;逃者以咬牙夺命之姿而去,要求生保命。
既然有追有逃,通常来讲,追者实力会强于逃者实力。但追者以夺宝之欲而追,逃者以保命之欲而逃,即使在实力上略有差距,逃者有时也会比追者更快。
这一次就是如此,逃的人比追的人快了一丝。
追逐而来的修仙者纵身越过山头,竟见不到逃亡之人的身影了。修仙者大恼。
他确信,逃的人速度并不比自己快多少,绝不至于越过一个山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定是躲藏在了附近!于是,他细细搜寻附近。
但是,修仙者并没有如愿地找到自己的猎物,他只找到了一个村庄。一个偏僻的山村,村口有一座破落的茅屋,茅屋外坐着个驼背老头晒太阳。
“想必是藏在这山村里!”修仙者心忖。
念及此,修仙者纵身而起,如长虹贯日,横掠长空,悬浮于山村上方。
“爹爹,快看,仙人!”院子里,小女孩扯了扯父亲的裤脚叫道。父亲正欲笑骂,回头猛然看见如仙人般踏空而行的修仙者,立刻脸色大变,抱起小女孩躲进屋内。
“风玄子!我知你藏匿于此!速速交出《混元不灭体》,放你生路!”修仙者丹田运声而发,其声响彻山村内每一角落。
村中男女老少,见修仙者天威,无不瑟瑟而惧。
然而修仙者口中的“风玄子”,并没有就此出现,也不知是不愿交出秘籍,还是不信他会放自己一条生路。
“风玄子,既已败露,何必躲藏?我若得到炼体之法,又何必对你赶尽杀绝,徒损功力?身外之物岂能与自身性命相比,勿再自误!”
但风玄子依旧没有出现。有的,只是村中或于屋内颤栗,或于屋外下跪的凡人。
“风玄子,我给你一刻钟时间考虑!勿让这一村数百无辜平白与你陪葬!”
……
这是最后一个山头了,翻过这个山头,聂凡就能看到那个山村了。村口最外边的那个破落茅屋,就是老头子所住之处。
但是,临近家门,聂凡却突然有些心慌,眼皮直跳,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聂凡心有所忧,加快步伐,急速跑上山,果然看到了——看到了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山村,以及村口的那座破落茅屋。
但聂凡也看到了自己不愿看到的——修仙者,如天神临世般凌驾于整个山村之上的修仙者!他的话清晰地传到了聂凡的耳中——
“哈哈哈!风玄子,天真!你以为我真会在乎这数百凡人的贱命?我假作给你一刻钟时间考虑,已暗中在整座山里布下了绝杀阵法!”
“不!”聂凡远远地闻言,如遭雷劈。因疾跑而有些涨红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颤栗,几欲倒地。
“风玄子,与凡人们共葬于此吧!”修仙者双手张开,仰天狂笑,几有癫狂之势,似乎杀死风玄子与数百凡人,能带给他多大的快感一般。
“九杀诛魔阵,启!”
九杀诛魔阵,是千年前某修士为对抗邪魔所创的阵法,死于此阵的邪魔数以百计。
修士与邪魔早已不存于世,这阵法却流传了下来。千年来,死于此阵的修仙者,数以千记;死于此阵的凡人,数以百万计。
很快,死于此阵的凡人,又要多数百人了。
偏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