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不禁收紧手臂,默默喟叹:
是你。
只有你。
***
周思渺载着萧牧回了自己家,洗完热水澡,中央空调已经将室内温度升至26°。
周思渺坐在沙发上,掀开盖在腿上的毯子,拍拍身边的位置。
萧牧顺意坐过去,周思渺用毯子将二人围了起来。
放了红糖的姜茶悠悠地升腾着热汽,萧牧吹了吹,喝下一口,五脏六腑在这滚烫的热度中变得熨帖。
周思渺捧着杯子暖手,轻轻开口:“愿意聊一聊吗?”
不必说破,她们心照不宣。
萧牧盯着升腾的水汽,深深吐出一口气,说:“我很后悔。”
周思渺安静地看着她,等她将心底的情绪一点点吐露出来。
“我不该走,如果当时我在,就可以避免这个事故,她们也不会.....”萧牧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不会牺牲......”
“这不怪你。”周思渺放下杯子,用火热的掌心覆盖住萧牧的手背。“你不是火车站当时的负责人,你服从上级休假,没有人会因为这个而怪罪你。”
“可我是她们的队长!”萧牧眼眶泛红,大喊道。
“但你不是神仙,你不知道会出事,任何人都不知道,没人可以提前做好万全准备。”周思渺努力用平稳的声音安抚她。“没人能预料未来的事,也没人能回到过去扭转已发生的事,你明白吗?”
萧牧闭起双眼,黯然地说:“我明白,可我不甘心......事发前她们联系过我,我当时还鼓励她们勇敢去做......如果当时我能拦住她们,让她们等我回来就好了......”
“可是你忘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
萧牧睁开眼,望着她,等她的下一句话。
周思渺一字一句地说:“你忘了,那个男人,不论当时在场的是谁,他一定会往人群里跑,一定会引爆炸弹。”
清晰的语句传入耳膜,萧牧猛地瞪大双眼。
“假如能够重来一次......”周思渺用力握住萧牧颤抖的手。“我相信,你依然会选择安排她们控制住那个男人,当他逃跑时,她们依然会选择追上去,扑倒他......”
“不论重来多少次,你的选择,她们的选择,都会和第一次一样......”周思渺顿了下,目光灼灼地盯着萧牧说:“因为你们想要保护民众的心,永远不会变。她们和你一样,也是特警,也是群众的保护神。”
周思渺说完,静静地等待萧牧的回应。她看着萧牧震惊的表情逐渐柔软下来,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眼眶越来越红,压抑太久的热泪终于流了出来。
萧牧突然抱住周思渺,不让她看自己落泪的样子。
而周思渺终于安心,任萧牧无声无息地痛哭。她知道,直到这一刻,萧牧内心的自责和愧疚消散殆尽。
她哭,不仅因为失去战友的难过,更因为她理解了战友在生死关头的选择。
她们作为人民警察,在危急时刻,选择用生命履行了义务。
而她,只能庄严敬礼,用一生去铭记和尊重这个选择。
***
那之后很久,萧牧都没再见过周思渺。一方面因为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没有空闲。另一方面,萧牧觉得周思渺跟以前不一样了,当然周思渺还是周思渺,只是自己看待她的方式变了。
究竟哪里不一样了呢?在休息时间,萧牧就会陷入沉思,回想起那天早上的画面。
训练有素的生物钟在清晨将萧牧唤醒,萧牧睁开眼,就看到周思渺安静的睡颜。
她柔软的发丝摊在自己的手臂上,她温暖的身体软软地依偎在自己怀里,她的胸口缓慢而均匀地起伏着。
萧牧悄悄起身,掀起毛毯,看到周思渺的双手轻轻抓着自己的衣角。
萧牧做过很多次扰人美梦的事,她曾踹醒正在酣睡的孙红霞,也用冷水泼醒过小憩的男队员。她把这种行为美其名曰睡眠锻炼,将一队人训练出在睡眠状态也能保持警戒的本事。
但这一刻,萧牧忽然就不敢动了,她很怕惊醒睡得很香的周思渺。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狭窄的沙发上,周思渺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无意识地靠近萧牧,满意地蹭了蹭她的手臂,露出甜甜的笑。
萧牧出神地回想着,闭上眼,她仿佛还能闻到周思渺身上淡淡的馨香。
她费力地想过很多次,但每次还没等她思考出结果,就被打断去做事了。
她一直没有联系周思渺,直到某一天,周思渺主动打给了她。
“萧牧!”
对面人的声音带着生机勃勃的笑意,萧牧几乎能想象出她打电话时嘴角上扬的高度,以及她整理头发时,发丝穿过指尖滑落在肩上的样子。
萧牧突然就释然了,瞎想那些干吗呢,她依然是那个永远对自己欢笑的周思渺,而自己依然爱看她的笑。她喜欢跟自己呆一起,自己也乐意陪她玩,两个人都开心,这不就够了吗。
想到这儿,萧牧心情舒畅了许多,用力地回应一声“嗯”。
“你好久都没来马场了,林海都想你了。”周思渺含嗔带怨地说。
“是我的错。”萧牧笑起来,说:“我这周就去看它。”
“真的啊?”周思渺惊喜地说:“那周末见!”
“好,周末见。”
周思渺的欢笑传染力极大,挂了电话后很久,萧牧还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