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现在的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他在静室里左右踌躇了一会儿,努力地想用“反正凌山剑宗现在又不会发生什么特别的剧情”来劝说自己,但再多的理由也抵不过萧子白在他心底涌动的情绪。唐临烦躁地在静室里转了几个圈儿,最终还是选择将意识沉入鸟身,悄悄地从闭关的静室里钻了出去。

一边钻,他还一边想着“反正师父答应过我让我出去,我只不过是提前把假期用了而已”,然后便理直气壮地鬼鬼祟祟着出门了。

由于担心被御兽宗的众人发现,唐临蹑手蹑脚地将自己藏匿在宗内无处不在的迷雾里,连翅膀也不敢如何挥动,完全是靠御风滑翔一路溜出去的。他自以为走得隐秘,从头到尾没惊动过什么人,却不知道自己前脚刚离开御兽宗的迷雾范围,后脚孔六就抬起头来,往他消失的那个方向静静瞥了一眼。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孔六身边坐着的黑衣少年玄宁疑惑地问道:“他毕竟还是只幼崽,要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危险——”

“——那也不过是损失一个木分身罢了。”孔六轻描淡写地道,同时在棋盘上轻轻落了一枚白子,又执起一枚黑的来,拈在手中慢慢敲击着棋盘。

玄宁抿了抿唇,思索了一会儿后,还是趴到棋盘上,仰起头对孔六说:“就算分身也还是一条性命,你真的便这么让他自己独个儿溜了?”

外面的世界对妖那么危险,都不派个什么人在后面保护一下吗?

孔六没说话,只拿出枚玉牌在玄宁的面前晃了晃,玄宁眼尖,一下子看出那玉牌中有个若隐若现的鸟影。那鸟影身如玄凤,头生冠翎,双翅而三足,赫赫然便是唐临鸟身的样子。玄宁立时松了口气,便也不再多问些什么了。

他侧过身子半趴在孔六的身上,一双桃花眼望着孔六拈棋的手,目光围绕着他修长的手指打转,孔六勾起唇,一转手收起玉牌,有意无意地用手指擦过玄宁的脸颊,再度在棋盘上轻轻落下一子。

棋盘边摆着的熏香炉中,有细细的烟游笼着,低回宛转。

孔六这盘棋悠悠闲闲地下了一天半,唐临在空中拼尽全力地飞了一天半。虽然说他能随时随地感应到萧子白的所在,并不用担心迷路,但他一只妖兽根本就不敢在外面多待。

凌山剑宗的人知道“团子”是御兽宗孔门主门下弟子的灵宠,倒是不会对他做出些什么,可架不住其他人不知道啊?虽然他身上有御兽宗的契约符文,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不能去招惹,可万一要是来了个没脑子的呢?他现在不过是一只没筑基的小鸟罢了,真遇到那些大能也只有被捏死的份。

一想到孔六科普给他的那些妖族的花样死法,唐临就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更加用力地挥动起了翅膀。

凌山剑宗内,寒潭旁的萧子白疑惑地抬起头来望了望:他怎么总觉得团子现在离他越来越近了呢?应该是错觉吧,毕竟团子这时候应该正和那个“唐临”一起在御兽宗中修炼。

他摇了摇头,继续绞尽脑汁地思索起那段朦胧的记忆。

萧子白不记得那段记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了:他隐隐地觉得那段记忆其实并不真正地属于自己,但当他藏身在岩石之后、意外地听到了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后,那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就自然地从脑海深处浮现了出来。

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地去回想,那一段记忆都始终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般模糊不清,萧子白明明觉得他“应该”知道一切,却拼尽全力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就像是有谁,或者有什么,故意在阻碍着他一样。

萧子白冷淡地垂下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不起来具体的记忆又有什么要紧?只要他不断变强,变得足够强,总有一天,任何的阴谋诡计都再伤不了他。

那个时候,也再不会有人阻止他寻回团子。

握紧了手中的铁剑,萧子白长长吸了口气,再一次闷头扎进了水中。

远处飞来的唐临只来得及远远地看了萧子白一眼,还没来得及惊喜,下一刻,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孩儿沉没在了满潭破碎的水花深处。

那一刻唐临的脑海中几乎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来得及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他身体的反应却比僵硬的大脑要快得多,萧子白的衣角刚刚被水花吞没下去,唐临就本!能地跟着一头扎进了潭中。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并不会游泳。

唐临尖锐的喙刚刚触及到水面,一点火星便猛地爆出,原本平滑如镜的潭面骤然间掀起波澜,整片水潭不可抑制地剧烈波动了起来。在唐临的喙尖挟着火星没入水中的瞬间,水潭的波动突兀地停止了,扬起的波浪诡异地凝固在半空中——

然后是“哗啦”一声巨响。

整片潭水像是被人从中劈了一剑似的,从唐临入水的喙尖开始迅速地分离成两半,炙热的火焰将透碧的潭水高高地堆积成两堵厚厚的墙,露出了墙中央干燥的地面。从水面下暴露在空气里的萧子白愕然回头,正看见唐临挟着满身火焰向着他低低俯冲而来。

萧子白那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他却直直地站在那里,完全没有避让或者闪躲,甚至张开了手臂去迎接那只满身火焰的大鸟:就算是在梦里也好,就算只是幻觉也好,哪怕会被那火焰灼伤呢,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不会去推开团子的。萧子白低下头,他温柔地看着浑身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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