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竞日孤鸣扯了扯嘴角,脑中却想起俏如来对他说话时的严词厉色,气势凌人的带着矩子舌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很是感慨。
“脱胎换骨后果然要不一样很多。”
“……算是吧。”史艳文远望着篝火旁的言笑晏晏的小孩,继续说道,“后来有一次,小孩子玩火,不知怎么的火星崩到他脚上,精忠虽聪明,但毕竟太小,更何况那又是夏天,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腿上就要烧起来了,周围的孩子都被吓跑。当时我就在不远处,一时着急,直接用手将裤脚撕开,精忠倒没事,我手上却被灼的发红,从那次开始,精忠就很少跟其它孩子们一起玩闹。”
“心思太重,”竞日孤鸣听后断语,又顿了顿,“和那孩子一样善良。”
“是啊,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他们都一样善良。”
竞日孤鸣想到了苍狼,“苗宫新年祭礼,苍狼也总是很开心的,除了王族的祭猎活动,那孩子不想让父王失望,却总是忍不下心伤害那些无辜的动物,猎的东西自然也就很少,到现在都是一样。”
现在,苗王宫早已没有了祭猎活动。
“善良值得珍惜,但思虑太重却要不得,”说到这里,史艳文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说起来,苗王和精忠的关系……似乎很好。”
史艳文本意是试探对方是否知情,言语避讳视线低垂,生怕露出什么端倪,却没想到话一出口像是戳中那人不知名的笑点,看着他笑的直不起腰。
史艳文一脸莫名,“……”所以说笑点到底在哪里?
等到竞日孤鸣笑声停了,一连串咳嗽声又随之跟上,这次看起来倒是真的。
史艳文抽了抽嘴角决定闭口不言,秉持着退避三舍的态度抬手顺着他的脊背抚了抚,至少等某人咳过了再说。
“咳,抱歉,”竞日孤鸣被呛的脸色发红,反手抓住了史艳文力道渐重的手,“我只是想到别的一些事。”
“看来是好事。”史艳文不咸不淡的回道。
“是好事,也是秘密,”竞日孤鸣打量他一眼,傍晚的光线暗淡,鬼漠黑的又快,圆月还没露出它的皎洁,远处跃然欢腾的篝火就先照亮了周围一切,隐约还能看见史艳文颈间露出的黑发,竞日孤鸣抬手帮他压了压帽檐,道:“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回去再说吧……要去那边一起烤火吗?”
史艳文自认倒霉——这种拖延政策他七岁就已运用的得心应手。
“不会打扰他们吗?”
“篝火晚会自然人越多越热闹,”又是庄重的吟唱响起,竞日孤鸣竟有些迫不及待,顺势拉着他迈步走开,“何况炎云总不会没看见那孩子的动作吧?”
“自然看见了,”史艳文回握他的手,那个蹦蹦跳跳的男孩就站在人圈外,已经招了许久的手臂有些发麻的甩着,见他们走去时满脸风霜的商人也堆满了笑容,隔得老远都能感到扑面的热情,史艳文心下一暖。
“他们在唱什么?”
“一首思乡古歌。”
“难怪如此扣人心弦,可惜炎云不通苗语……”
“哈,不过一首杂言诗,我教你。”
其诗为诉——。
秋风萧萧愁杀人。
出亦愁,入亦愁。
座中何人谁不怀忧?
令我白头。
胡地多飚风,树木何修修!
离家日趋远,衣带日趋缓。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
良夜即过。
第二日的漠市果然来了更多人,古道已占了两条,而竞史二人还是我行我素,鸭行鹅步,在满湖晶莹时起身,又在日光稍盛时踏上了漠市。
一切都井井有条,唯一被打乱的行程,便是被小胖子吃光的早饭了,箱子里只剩下残渣。
小胖子似乎很喜欢竞日孤鸣的手指,一路上尾巴都绕着他不肯离开,不过幸好是只有一只手,史艳文有些好笑的想,这样至少买东西付钱的时候不用他帮忙。
他们先是去了最大的几个帐篷,买了一些饱腹的食物,随后又四处闲逛,其间不止一次跟小胖子斗智斗勇以保存口粮。
幸好竞日孤鸣聪明地扔了半块干果将之引开。
不然这一路的注目之礼怕是又免不了了。
“那块玉玦,”移动的目光被吸引住,史艳文脚步不自觉停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竞日孤鸣顺眼一看,简陋的地摊上只有一块破布,生意也不好,胡乱摆放了些玉玦刻石。乍一看去很不起眼,材质下层,纹路纷杂,许多地方还有残缺,唯独它的雕工却细致的少见,刻画入微,活灵活现,虽远远比不上竞日孤鸣日常所配,但也有其过人之处。
那摊主是个年迈的老人,白发苍苍,略有驼背,眼睛也是惨淡的灰白,已是风霜满身即将入土的年纪。
竞史两人在他面前蹲下时,老人已是昏昏欲睡之态。
史艳文看了老人许久,微微一叹,拿起中间的半块鱼形玉玦看了看,老人见有客人上门,也强打了精神对他们微笑,用着生涩的苗语介绍着摊上的商品。
那半阙鱼形仿的是山海经中的赢鱼而制,刻有双翼,灵动可爱,原应有一对的。
“先生,我很喜欢这阙对鱼,能把它送给我吗?”
竞日孤鸣笑了笑,又拿了另一块相似的龙鱼佩,“好事成双,一人一个如何?”
“中原人?”来不及答话,苍老嘶哑的声音就已响起,老人似乎很开心,“你们是中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