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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一鸣的车开得很快,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家开过去。丁子木也不反对,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车里只能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但是在这种嗡嗡的声音中,丁子木越来越踏实,仿佛自己的前路被车灯照亮,身边这个人能带着自己走出这片黑暗。

杨一鸣把车子停在楼下,带着丁子木上楼,他说;“你,给袁樵打个电话,他很担心你。”

丁子木老老实实地打电话,袁樵在电话那头带着几分气恼地说:“丁子木你跑到哪儿去了,你知道我多着急吗,你出门干嘛不接电话……”

丁子木一声不吭的听着袁樵数落,杨一鸣在一边说:“道歉。”

丁子木抿抿嘴:“袁大哥,对不起。”

“啊?”袁樵愣了一下,“道歉倒是不用啦,不过你以为别这样,大家都很担心。”

丁子木看了一眼杨一鸣,又说:“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杨一鸣打开房门时,丁子木刚挂了袁樵的电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虽然儿时他每天都在说“爸爸我错了”或者“妈妈我不敢了”,但是此时此刻对着袁樵说的这句“对不起”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他有一种羞愧感而非恐惧感。

杨一鸣在玄关把蹭脏的外套脱下来挂好,回过头对丁子木说:“再给罗飏打一个,顺便告诉他你今晚住我家。”

丁子木愣了一下,但仍然听话地又给罗飏打了一个电话。杨一鸣看着他站在客厅中央,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换,浑身脏兮兮的,诚恳地跟罗飏说“对不起”,而罗飏在电话那头跳着脚地叫。杨一鸣听得出来,丁子木给袁樵打时,声音还微微有些颤抖,带着几分回避,对今天自己到底为什么跑回去,为什么不接电话三缄其口。可是给罗飏打时,那种回避便不那么明显了,他甚至跟罗飏说“今天心情不好”,“遇到一些事儿过几天再再告诉你”……

杨一鸣对此很满意,他用这种方式让丁子木一遍遍回顾今天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他恐惧得无处躲藏要跑去那个地方。只有这样,在一遍遍强化中他才能正面这个现实,不论它有多可怕。而正面问题,永远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躲避,从来都只会让事情更糟。

丁子木挂了罗飏的电话,甚至没有等杨一鸣说话便又给冯老师打了一个电话,这次,他说:“对不起冯老师,让您担心了……我今天接到了那个人的电话……我有点儿烦也有点儿害怕,不过现在好了……我在杨老师这里。”

杨一鸣非常欣慰,丁子木真的在改变,他在努力学习自己处理问题而非把一切都交给大丁或者其他什么人——说起来,今天这么糟糕的情况下,大丁居然没有出现,这真让人高兴!但同时,杨一鸣也有些担心,他隐约觉得自己能猜到“那个人”是谁,他想,如果真的是他,那倒真是个麻烦。

杨一鸣从衣柜里拿出上次丁子木穿过的那套家居服:“给,你先去洗个澡,咱们一会儿再谈。”

丁子木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下,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杨一鸣转身进了厨房,作为一名合格的宅男,煮把挂面的能力还是有的,虽然做出来的东西不会好吃到哪儿去,不过想必丁子木也吃不出个滋味来。

果然,丁子木在杨一鸣毫不退让的目光中食不知味地吃下了那一大碗面。

“饱了吗?”

丁子木点点头。

杨一鸣把碗接过来放在一边,问:“愿不愿意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怎么了?”

丁子木飞速地垂下眼睑,抿紧了嘴角。

“不愿意的话就去睡吧,你今天也累坏了。”杨一鸣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睛牢牢地盯着丁子木,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丁子木慢慢地摇摇头:“我……”他说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手指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但是杨一鸣准确无误地看到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丁子木的手,每一下都是整个手掌覆上去,着着实实地贴着丁子木的手背。丁子木的手冰凉冰凉的,杨一鸣到底没忍住,轻轻地握了握丁子木的手指说:“别急也别怕,我陪着你。”

丁子木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杨一鸣,哭过不久的眼眶还是红红的。他艰难地张了张嘴,慢慢地说:“杨老师,对不起。”

杨一鸣点点头:“你道过谦了,我已经接受了。”

“您……生气了?”丁子木小心地问。

“有点儿。”杨一鸣微微倾过身子。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杨一鸣说,“生气是因为你没有遵守你的承诺。”

“什么?”丁子木有点儿愣神。

“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隐瞒,有什么事儿都会跟我说。”杨一鸣俯下身子凑近丁子木,认真地说,“我是你的心理咨询师,还记得吗?”

“我记得。”丁子木说,“杨老师,我就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您。”

“现在愿意说吗?”杨一鸣问,“如果觉得太累或者还不愿意说,明天我们再谈也可以。”

“我……”丁子木咽了一口吐沫,说,“接到一个电话。”

“你父亲?”

丁子木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那种刻入骨髓的惧怕让他感到有些冷。他艰难地点点头“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他出狱了?”

“嗯。”

“找你干嘛?”

“不知道。”

“他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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