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排队的人很多,等到所有在警戒线外站着的人都挤上了车,电车门要打开的时候,公孙朔兮突然之间一跃而起,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了门关上了一半的电车。
“朔兮……”
一直追着她追到电车站的北宫旸,站在车门外,气喘吁吁的弯下腰喊她的名字,“朔……兮,我没……有轻贱你的意思……那……”
“嘟——”
电车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吼,所有车厢的门这时都一点一点的缓缓合上了,累的直不起腰的北宫旸抬头,刚巧看见了站在电车门正中央的公孙朔兮闭上了眼。
“啪嗒”一声,有晶莹的水珠落在地上,碎了。
走过熟悉的街道,绕开那几个正在热火朝天打雪仗互相嬉闹的小男孩,又有许多买了年货的人络绎的路过她,公孙朔兮一步一步的往前面走,听着耳边“嘎吱嘎吱”的声响,她的足迹落在洁白的雪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碰碰——”
“谁啊?这么冷的天,还会有人来看咱们这穷人哦。”
“老婆子你咋那么啰嗦,快去开门啊,指不定是隔壁的邻居问咱家借酱油呢。”
“哎呦,每天都问咱们借,真当咱家是开杂货铺的了。”
“唉,我说你怎么那么小气,不就借个酱油嘛,亏得你看不见,不然人家可不得每天受你白眼啊。”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酱油不贵啊,再说了,咱家宁宁那么爱吃红烧的东西,我可要给她留着点油,不然哪天她要是回来了,这大雪天的,咱们离铺子又远,她可不就吃不上了呢。”
“你这老婆子可是又傻了,还整天说是我傻了,宁宁不是每天去上学吗?你让她帮你买点就是了,不然东西这样长久的放着,坏了怎么办?”
“你这糊涂的老头子,我懒得跟你说这些没用的,我去开门了。”
“还是我去,免得你把人家吓跑了。”
“哎,我说你这老头子——”
“爸,妈,你们歇着吧,我来开就好了。”
公孙朔兮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站在风口,她也不嫌冷,就呆呆的站在这生了铁锈不隔音的防盗门前面不挪步,等到里面的人终于商量好了一般,在那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后安静下来时,她才微微掀起嘴角露出笑。
爸爸和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拌嘴啊。
铁门“嘎吱嘎吱”的响了几声,继而那扇陈旧的仿佛封印了几百万年的门就被慢慢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岁上下,其貌不扬却木讷老实的男人。
“哥。”
公孙朔兮笑,看着眼前男子突然瞪大明显不可置信的眼,弯起了自己月牙儿一样的眼睛,“哥不认得我了吗?”
“宁宁,你怎么回来了?他们怎么会让你回来的?”
惊喜的拉过她打量了又打量,被公孙朔兮唤作哥哥的男子才终于确信眼前靓丽的女孩就是他三年未见的妹妹,他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看公孙朔兮身上穿着那么少的衣服,也不管自己妹妹回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了,赶紧拉着她进屋,一边斥责她在这寒冷的天气里穿那么少,一边掩不住高兴的向屋里高声喊,“爸,妈,宁宁回来了,宁宁回来了!”
“咚——”
他话音方落下来,公孙朔兮就听见屋里传来几声物体倒地的响声,她心里一紧,就要马上冲到里屋进去看看时,突然从屋里出来的两道人影就打消了她的念头。
她已经六十四岁满脸皱纹和白发的爸爸,搀扶着她眼睛失明十几年的妈妈慢慢往她这边走,脸上止不住的都是欣喜。
“宁宁,真的是宁宁啊,让妈妈摸摸你,看看瘦了没有。”刚刚被自己的丈夫搀扶到离公孙朔兮不远,司妈就泪眼盈眶的对着她道,看着她深陷的眼窝里涌出的大滴大滴浑浊的泪珠,公孙朔兮心里一酸,乖乖的蹲下来好让她妈能触碰到她的脸。
“妈,我好着呢。每天在那边吃的都很好的,哪里会瘦。”
说着让她宽心的话,公孙朔兮拼命忍住自己眼里想要滴下来的眼泪,天知道她在面对公孙家那些丰盛饭菜的时候,因为怕被张欣说没有教养,每次都是只吃一点点,而她每次看着那些鱼肉的时候,心里总想的却都是养育了她十六年父母在家里吃煮白菜的样子,那样子,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一个人吃下那些鱼肉?
“嗯,还是瘦了。宁宁乖啊,妈妈待会儿给你炒红烧肉吃,好好补补,让你哥给你买,啊。”摸索了半天,司妈才终于心疼的下结论道,她的话让公孙朔兮心里又是酸的厉害,恐怕不论她瘦没瘦,在她看不见的母亲心里,她都是瘦了的,虽然想哭,公孙朔兮还是拼了命的微笑着答应,“嗯。”
“老婆子你就是会瞎折腾,宁宁不是说了她在公孙家吃的好嘛,怎么会瘦。”话是这样说,司爸还是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催他儿子,“还不快去给你妹妹买东西去!”
“哎,我这就去买。”从来都是疼公孙朔兮疼到骨子里,她的大哥司安听见了爸爸的话,毫不犹豫的就跑到里屋推出了自己已经锈渍斑驳的自行车,高兴道,“我去了,宁宁你好好的等着哥给你买块好肉回来吃啊。”
她还来不及阻止,司安推着自行车的身影就消失在风雪里,让公孙朔兮的眼眶又一次湿的彻底。
老天没给她选择出生的权利,也没给她选择命运的机会,却给了她这样疼她的养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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