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情?』清脆的声音放轻少许,方霓虹站在门外等了一会,才大着胆子推开房门,『听说你病了,我……』
房内空荡荡,只余一丝主人特有的味道。方霓虹抿唇,走进房中,失望的目光四处游移,最后定在桌上的留书——方姑娘,多谢你来探我。但少情身分不堪,恐对姑娘名声有伤,故带病离开。华山之约,若姑娘三月后仍不忘记,少情定亲自拜见,以谢携手之恩。又:此屋常年冷清,无人会来。若姑娘不来,这封书信将留至来年少情再回之日,自取之。
字迹挺拔,笔画圆融,令人想起书信者俊秀的眉目。方霓虹将书信看了又看,又是叹息又是欢喜,心中酸酸甜甜,甜中带苦,居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徒然叹了好几声,才发觉已过了一个多时辰,知道师兄此刻必然在白家山庄到处寻找自己,她赶紧把书信贴身而藏,悄悄掩了房门。
却不知,白少情这个病,正是为她而特意犯的。
他喜欢云。云,变幻莫测,有不同颜色,有时纯白如雪,有时红艳如血,有时候又如美人腮,半红半白,瞅不清底细。但他最喜欢的,却是乌云。越沉越暗的云,他便越喜欢。谁教他喜欢黑色。黑的衣,黑的鞋,还有黑的云。白少情仰躺在堆满茅草的牛车上,怔怔看着天上飘动的白云。
离开白家已有三月,隆冬早已过去,春意盎然。而在这盎然春意里,武林中不大不小的事不断发生。不小,是因为最近发现的尸体都是各大门派的子弟,而且都死于自家招式下,使各门派感到大大受辱。不大,是因为死的都不是宗师级人物,而是弟子小辈,功力甚浅。事情越闹越大,连江湖四大家也无法继续遮掩,只得宣告天下:杀人者,蝙蝠。但更可恨的是,此凶手竟变本加厉,最近一次,居然在尸身上大模大样地标上自己的名号——九天蝙蝠。
飞于九天之外的蝙蝠,黑翅招展,越过云层。而种种不利于白家的证据,也让白家应付得焦头烂额。幸亏白家极有江湖地位,白莫然又表示一定会给死者一个交代,才暂且压下汹涌群情。
白少情眼睛眯起,看着蔚蓝的天。
三月中,他曾偷偷回过白家。白家对母亲不好,但衣、食、住方面尚不刻薄,也遣了两个粗使丫头为看不见的娘添炭火。只为这点,让白少信占那一回便宜便已值得。
熟人知道他回去过,白家里外他早已了若指掌,何况他的轻功已经连白莫然都比不上了。蝙蝠乃飞翔之物,当然以轻功为先。
牛车忽然停下。『这位公子,我们得分开走了。老汉的牛车要走这条道,公子要上华山,要走那条道。』
『多谢老丈,这是说好的车钱。』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扔给老人,白少情从牛车上慢慢下来。
苍山高耸,林木茂密,一条修葺得极阔的道路通往山上,不远的高处,还矗立着一座座雄伟的牌坊。
『好阔气。』无论这话中带着赞扬还是讥讽,白少情的声音还是温和动听的。
他看看驱车的老汉已经全无踪影,再幽幽瑕视四周一眼,身形忽动,如弓箭般轻灵地闪入林中。沿大道上山太过惹眼,他得避免。
施展身法后一会,肋骨忽然隐隐发痛,白少情蹙眉,按着伤口屏息。伤口是新的,只要剥下外衣,便可以看见到丝绸般的光滑肌肤上,印着一个暗青掌印。白少情还记得这掌击出时,呼延落不敢置信的眼神——刚刚还对着自己温柔微笑的俊美青年,居然会用自己前一天才传授给他的绝招,置他于死地。
『你一定想同为什么,对不对?』白少情冷冷看着他,吐出一口鲜血。
不愧是崆峒掌门肯将门中秘技尽传的才俊,纵然仓促在近处受袭,临死之际,仍能反击一掌。假以时日,必可成江湖一流宗师。可惜,他已没有时日。
白少情自同自答:『因为我不喜欢被人压在下面。』话音落时,呼延落已停止呼吸。
林中百鸟歌唱,华山派巡山的门人弟子察觉不到白少情的靠近。他动若脱兔地潜入华山派中,点漆的眼灵活地转动。要找方霓虹的住处不难,要在无人察觉下留书也不难,要方霓虹不告诉任何人,悄悄地溜出来与他相会,更是一件易事。天下有什么事,比约一个已经偷偷爱上自己的女子出来更容易?
在华山仅逗留片刻,白少情便潇洒下山。
落日之后,华山脚下一处僻静之地,香案古琴已备。白少情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下午,而后在溪水中梳洗一番,抬头看看天边的红云,转身坐在琴前。
指挑,弦颤。清冷的琴声,似起翼凤凰,徐徐升上天空,盘旋不去。一曲已毕,白少情神情肃穆,眉正神清。
他淡淡开口:『你来了?』
树后露出一抹粉蓝,娉婷人影站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弹琴的人心静,我听到你踩断枯枝的声音』
方霓虹甜甜笑着:『你的琴弹得真好。』
『是么?白少情微笑,转而敛了笑容,轻叹:『可惜,独奏无伴,空添愁绪。』
『我伴,可好?』
白少情眼睛一亮,亮如星芒,惊喜道:『方姑娘能舞?』
『不能。』方霓虹摇头。
『方姑娘善歌?』
『哈哈,我五音不全,师兄们一听我唱歌就捂着耳朵作鸟兽散。』
亮如星芒的眼睛,黯了几分。『那……那方姑娘是在开少情玩笑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