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低头吃菜,不搭话。
秦殿玉忙笑道:「不胜酒力是说自己喝不了多少酒,马上就要醉了。」
山田道:「容老板十分客气!」
容嫣忍着笑道:「哪里哪里,我是十分没有客气,我十分不可以再喝了。」
秦殿玉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容嫣一脚。
山田却不知容嫣是在取笑他,恍然大悟道:「这样啊!」
他指着秦殿玉:「容老板的,不喝,你,代他喝!」
秦殿玉俊脸堆笑:「是,是。我正好有些渴了,喝酒润润嗓子。」
林堂主笑眯了眼:「秦老板果然豪爽!」
又喝了一轮酒,山田突然道:「中国酒不如,日本的酒好。中国酒,太烈了,容易醉。中国酒不像中国人,中国人像绵羊,中国酒却像老虎,哈哈哈哈哈。」
林堂主和秦殿玉又是一阵陪笑,这一次却笑得有些过头了,透出虚假。
容嫣看此人,在中国的地方,吃着中国的饭菜,喝着中国酒,却对中国人当面污辱,若换在从前,只怕早已拂袖而去,怎么还会和这种日本狗同桌吃饭。如今自己竟然自甘堕落如此,深以为耻,沉着脸不说话。
林堂主没眼笑道:「酒虽不同,但中国人日本人都是好朋友!」
秦殿玉忙道:「是,是。都是好朋友!」
但这一次却听到「嗤」的一声轻笑,却是容嫣嘴里发出来的。
三双眼睛都落在容嫣的身上。
山田小队长大声说:「容老板,笑了,为什么?」
秦殿玉又在台下狠踩容嫣的脚。
容嫣淡淡道:「没有,只是不小心被呛了一下。」一句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是不是好朋友,岂是嘴巴说说而已,还是要看行动才行。」
秦殿玉顿时变了脸色。
林堂主笑道:「平日里,我可是多多仰仗山田小队长的照顾,我和山田小队长,不就是好朋友吗,哈哈哈哈。」
容嫣心道,那可不一样,他是主人你是狗,最多是主子和狗腿子,怎么能算好朋友。可是一双脚都快被秦殿玉踩烂了,只好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餐饭吃得憋屈。只有在出门的时候,秦殿玉又对林堂主道:「林堂主,咱们拜托您的事儿,可千万放在心上。」
林堂主满口答应:「好说好说,一句话的事,举手之劳罢了。」
上了马车,容嫣抱怨道:「我的脚都快被你踩肿了。」
秦殿玉笑了一声,道:「二爷,你还好意思说我。平时看你这个人挺伶俐的啊,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和你哥一个臭脾气?一样的死鸭子嘴硬?去逞口舌一时之快,为自己招来大祸有什么意思?反正不过就是吃个饭嘛,随他怎么说,打个哈哈了事,何必较真呢?今晚若不是我看着你,还指不定你闯多大的祸呢!」
「一想到这些日本狗在我们国家烧杀抢掠,就心里堵得慌。」
秦殿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思担心这些?还是先把自己那碗粥吹凉吧。」
容嫣咬了下唇,不说话了。
上海晚报的除员名单终于尘埃落定。
各部门都裁了不少员,可是意外的,沈汉臣屹然不动。
徐若虚本自以为自己十拿九稳的留下,想不到自己却被解了聘。而且当时报社还有流言,说是陈主编亲自拿笔划去了除员名单上沈汉臣三个字。可这样一来,人数就不够了,于是又添上了徐若虚。虽然这种传闻的真实性实在可疑,但徐若虚越听越气,越想越奇,直直地跑去找陈主编要问说法。又跑到沈汉臣的办公室,非要他说个明白,到底他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反正他也是解聘人员,不怕影响不好,该怕的人是陈主编和沈汉臣。
陈主编受人之托,良心上就打算忠人之事,但是知识份子的清誉又不容抹黑,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他有一个朋友在天津办了一份新闻日报,正缺人手,他私底下把沈汉臣叫来商量了一下,打算推荐他过去。本以为会费番唇舌,谁知沈汉臣却大喜,一口答应。陈主编自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沈汉臣如此合作,也让他很是满意,于是在推荐信里又加上几句,「此君通达事理,胸怀热忱,身具时下青年所欠缺之奋斗开拓精神,一片进取之心,尤为难得。」如此堵了众人悠悠之口。
那边厢容嫣等着林堂主的回复,虽然林堂主一看到容嫣就笑没了眼,却迟迟未能解决金老大之事,几个回合下来,容嫣的信心随耐性一点一点的消散。这晚林堂主再次设宴,容嫣本不欲去,秦殿玉劝他说:「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何必与他翻脸?前面几次都忍了,只怕前功尽弃。再忍一忍,就算林堂主办不了金老大的事儿,但在天津卫他也是青帮里一个角色,多个朋友总比又多个对头好办事。就算你不为了咱们戏班子,也为了你自己的前途想想。」
秦殿玉随便和他说什么都是商商量量的口气,但事实上却根本不是在商量,他的话不容辩驳。大家都是角儿,是要脸的人,只是人家给你脸,你自己也得识趣要这个脸才行。
每一次吃饭都不得不面对那汉奸和日本人,容嫣也做了心理准备,反正他也准备了一套乌龟政治对付,该笑的时候笑一笑,该敬酒的时候喝个酒,缩了头少说话多吃菜,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要往耳朵里去更不能想。
这天进了天香阁的雅间,那个叫山田的小队长已经端坐在那儿了,却不见粉白老鼠式的林堂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