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哥儿对着扶风一笑,这才跟着剪雪进了里间。
许氏已经坐到了一边美人榻上,看到衡哥儿进来,就朝他伸了手,“快到母亲这里来。”
衡哥儿腼腆一笑,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还是走到许氏跟前去了,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给母亲请安。”
许氏已经一把拽住了他,搂到怀里,很是心疼,“总是这么多礼节,就咱们娘俩儿,哪里在乎那么多,你跟着朱先生读书,倒是都学了些死规矩。”
虽然语气是嗔怪,却满含爱意。
衡哥儿不惯和母亲这么亲热,一边从许氏香软的怀里退出来,一边转移话题道,“母亲说大舅今日会来,却是什么时辰来,不然我早膳后还回去看会儿书。”
衡哥儿是个爱学习的,许氏十分自豪满意,嘴里却说,“你这嘴里,总是那些劳什子的书,一日不看,又能怎么着。你今日就不要看书了,陪着母亲说说话玩一会儿。”
娘俩儿说了一阵子,就用早膳了。
许氏是十分疼爱自己这个儿子的,本来一直是和自己睡在一起,方便照看,到了四岁上,衡哥儿入学启蒙,就不愿意和母亲再睡在一张床上,许氏就在东次间里给他准备了一张小的螺钿床,两人房间只一墙之隔,没想到一年后,衡哥儿又想要一个自己的书房,而且觉得在次间住着,丫鬟婆子进进出出,打搅了他,许氏无奈,只得在房子西翼给他设置了卧室书房,而且另外安排了心腹凌霜照顾他。
因衡哥儿身体特殊,许氏没给他多安排丫鬟婆子照顾,甚至当年连奶娘都处置了,她自己哺乳了衡哥儿,身边的贴身丫鬟婆子这么多年来也没换过,一直是这些老人。
许家大舅许明忠,带着小儿子许达川来看胞妹,一大早从扬州城出发,到了许氏的桃花庄子上,时辰也不算晚,还不到巳时正。
婆子将他迎进正房来,许明忠一眼看到跟着许氏坐在一起的衡哥儿,衡哥儿按说才七岁,倒是很有小大人风范了,性子沉静,说话井井有条,又长得玉雪可爱,即使是如许大舅这般见多识广的人,也未见过像他这般漂亮可人的小孩儿。
许氏起身请许明忠坐下,丫鬟已经上了茶上来,衡哥儿也给许明忠行礼问了好,一边许达川许七郎也过来对姑母行了礼。
许氏就对衡哥儿说,“衡哥儿,带你七表哥出去玩吧。”
衡哥儿对着许七郎笑了笑,又和母亲舅舅告了退,这才带着许七郎出了正房门,往一边映红园去。
怕两个小孩子出事,虽然孩子身边跟了两个丫鬟,许氏又让两个妈妈跟了过去照料。
许氏和许大舅先说了几句家常话,许氏就把许大舅让进了用作说私房话的稍间里,重新落座之后,许大舅才说,“妹夫得到擢升,现下做了刑部侍郎,大哥得到消息,就替你们高兴。”
许氏倒是表现得挺淡然,“大哥前些日子送来的礼,我让拣了些送进京去了,又送了两万两长乐票号的银票过去,料想他也能好好把今年过下去了,他在京里好大花销,去年冬月送去的五千两,转过个年,就没了,又写信来要。”说到这里,许氏就沉着脸叹了口气,“二姨娘前几年过身了,现下是四姨娘一人掌内宅,我看她花钱倒是如流水,要是这两万两又轻轻巧巧花出去,就莫要想我简简单单给送钱过去了。”
许大舅说道,“妹夫官做得大,花银子多也是常事。”
许氏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
许大舅就又劝道,“三妹,我看衡哥儿和一般男孩子没什么不一样,现下已经七岁,朱先生给做启蒙还行,要是一直给掌学,对衡哥儿学业没什么好处,还是要妹夫请更好的正经先生才行,我在想,还是要把他送到京里去,顺道,让达川这个小子,也跟着也好。我家里这几个,老大老四都不是上学的料子,还是让他们学着经商,老七却是很好学上进的,就想让妹夫给找先生,把衡哥儿和达川都教一教,毕竟妹夫在京里,现在又是三品的大员了,人脉比我们还是多很多的。”
许氏想了想衡哥儿,心里其实也是如许大舅这般想的。
现在给衡哥儿启蒙的朱先生,是许大舅找的落第秀才,给衡哥儿开蒙还行,要是要再进一步地教授课业,那是不行的。
到现在,衡哥儿和朱先生辩论,朱先生都已经不是衡哥儿的对手了,还经常被衡哥儿指出他的错误,许氏也觉得朱先生已经不堪用了。
但是,要找一个好先生,又哪里那么容易。
要说扬州这地界,文风之盛,连京师都无法相比,好的学堂也不少,但是想到衡哥儿的身体,许氏又不敢把他放到学堂里去,怕出事情来。
虽然许氏一直是把衡哥儿当成男孩子教,衡哥儿也完全是把自己当成男孩子的,但到底不是完整的男孩子,许氏很怕他身子上的秘密被人知道了,那季家的颜面就不知道往哪里摆了,而且以后衡哥儿也怕是没法做人了。
说到底,还是要单独请好的夫子。
许氏叹了口气,说道,“老爷他根本不肯认衡哥儿是儿子,要他给请夫子,还不如自己想法子呢。”
说着,许氏又带上了怨气。
许氏和许大舅是同父同母的胞兄妹,许家,在被称为天下繁华第一的扬州府里算不得数一数二的大商户,不过也决计不差。
许家是做茶盐生意,家大业大,许家有意入官场,奈何家里人做生意是好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