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嬷嬷道:“林姑娘既然见了人,恐怕也知道了前后的事,是要来看看奶奶。”
常嬷嬷摇头道:“这事只怕只有三姑娘有点知觉,林姑娘虽灵透,在庶务上却有限得很。她身边的嬷嬷丫头或者知道,她却未必知道的。再加上她那性子,便是嬷嬷知道了,恐怕也不敢告诉她。”闫嬷嬷听了点头道:“还是你说的有理。”
李纨想起刚才素云的回话,问道:“老太太找两位老爷议事?莫不是这事老太太要发作两位老爷?”
常嬷嬷与闫嬷嬷对视一眼,笑道:“奶奶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咱们院子里就算消息不灵通的了,也知道这几日大老爷和大太太闹得十分不像,想必老太太是为了此事。”
李纨奇道:“闹什么?往常大太太虽说话不中听亦不得老太太欢心,对大老爷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如何能闹起来。”
常嬷嬷道:“要说起来大老爷也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一院子的姬妾不说,这回说是同僚好友家的舞姬,数月前应酬过大老爷,如今被人送了过来,大老爷不仅收了,还要给她个姨娘的名分。”
李纨道:“这家养的舞姬抬进来做姨娘是过了些,这大太太满院子都忍了,也不至于为这个惊动了老太太。”
闫嬷嬷道:“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只是这舞姬却有几个月身子了,说是只伺候过大老爷,这便送了来。”
李纨目瞪口呆,直道阿弥陀佛。常嬷嬷笑道:“奶奶虽老想着有个闺女该多好,我看这府里的景象,竟要谢天谢地幸好兰哥儿是个哥儿,虽说高门大户多腌臜,这些个一个不好被翻出来,满府的女儿可还怎么许人!”
李纨道:“便是为此,老太太才把几个姑娘都留在身边养活,当年老太太教养出来的姑太太和如今进了宫的大姑娘都是入了人眼的,几位姑娘顶了这样的名头,日后许人也容易些。”
闫嬷嬷道:“庶女庶子的命,总不过如此。女儿许个于嫡子有利的人家以作帮扶,还算有条出路,能得些教养。庶子嘛,府里总说不论嫡庶,看看环哥儿的样子,唉,当年教导我的嬷嬷说过一句话,庶子不如狗。根底里却是大实话。”
李纨道:“这世道,女人总是命苦。”
常嬷嬷笑道:“奶奶这话说的,男人听了岂不冤?有能耐的要被人算计,没能耐的要被人利用,贪心又脑子不够用的就被人当枪使,你说说,哪有不命苦的。”
李纨听了,笑道:“如此说来,倒是人人命苦。”闫嬷嬷道:“佛说众生皆苦,何止是人呢。”
过不多时,黛玉与迎春惜春结伴前来,笑道:“可搅了嫂子没有?”贾兰也下了学,刚吃完点心,与众位姑姑见了礼。
李纨笑道:“这天一天冷似一天,难为你们愿意过来陪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惜春穿的正是李纨做的银红缎绣玉棠富贵花样如意猸的大氅,听了道:“大嫂子早与我们预备下了衣裳,还惧这点子冷?”
迎春笑道:“四妹妹这就穿上了?这还没过冬至呢。”
惜春道:“这可算不得大毛衣裳吧?倒是比大毛衣裳还暖和。”
黛玉笑道:“那要看你跟什么比了。”
惜春横他一眼,道:“林姐姐笑话我吧,难不成还有人给我做紫貂的不成?”
黛玉乐道:“你才多大点子人,穿紫貂,不把骨头给你捂烊了!”
惜春听了眨着眼睛不解,常嬷嬷在一边笑道:“我们南边有这么个说法,小孩子都是纯阳体,穿太好的皮子会把骨头捂烊的。”
惜春道:“定是骗人的!宝玉就穿了,也没见如何啊。”
迎春牵了她的手:“宝玉自来身子弱些,你拿来混比什么。”惜春听了也不再言语,自看衣袖上的花样。
摆上了众人的饭,素云几人留着伺候,常嬷嬷便看到王嬷嬷与自己使眼色,往外走时落后几步,出了门,王嬷嬷扯着她的袖子说话。刚说两句,常嬷嬷便止住了她,扬声道:“今儿大奶奶又添了菜,咱们也沾点光,妈妈与我辛苦一趟吧。”便领了王嬷嬷去厢房细说。
这夜贾母与贾赦贾政议事到颇晚,不管如何劝说呵斥,贾赦只铁了心要抬那舞姬过门。便是贾母答应另与他银子买丫头都不肯松口。贾政满口之乎者也更不被贾赦放在心上。贾母怒道:“如此来历不明之人,又不知送来的人怀了什么心思,你可想过祸患?!”
贾赦梗着脖子:“我们自上次老千岁事情之后,哪里还能有什么,谁还会惦记着我们?!”
贾母见如此祸及满门的事都没法让他在意,也灰了心,只暗暗思量他法。终是贾母同意让那个叫碧莲的舞姬进门,只是却不能现在抬姨娘,待她生了儿子再说不迟。
贾赦此时色令智昏,无非贪恋碧莲妖娆,只想起那柳腰嫩肤便酥了半边身子。给不给那个名分倒不曾真心在乎,无非是被狐朋狗友起哄又加上要讨新欢开心夸下的海口罢了,见贾母如此说,便顺坡下驴权作孝心了。
贾母又传了邢夫人过来,好生叮嘱一番,邢夫人见大局已定,贾母另给了她一套赤金碧玺的头面,又有贾母说的一番话做底,也不再与贾赦拗着,妥妥当当收拾了个偏远的房间安置了那舞姬,又从贾母处领去一小丫头伺候她。
一场风波就此尘埃落定,至于坊间知情人如何笑话贾赦“拴在谁的槽上便是谁的驴”,横竖他不怎么出门,自然也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