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鸽儿听了笑着道:“老爷说了,旁的事再大也是别人家的事,姑娘的事却是自家的事。哪里会有烦扰之说?老爷还说了,姑娘幼时在家便是充哥儿养的,如今在府里也有先生教着,恐怕各样都有进益。自家父女,有什么可怕羞处,姑娘若是有什么诗作文章,尽可随附书信一同寄了回去,老爷看了或可指点一二。”
黛玉这通篇的话听来,只觉着这父亲大人都比平日里更亲近了几分,她又不会藏话,红着小脸扭捏着道:“爹爹真是的,往常书信上也没说过这些。若不是你们来,我还不晓得呢。我写的东西如何能入得了爹爹的眼?只怕是徒惹他老人家生气。”
墨鸽儿笑道:“姑娘不晓得,老爷自来都是四平八稳的,若是能时不时气上一气,说不得还有益身心呢。”
众人都笑,辛嬷嬷便嗔着她一句,这小丫头却犹自乐呵呵得毫不自觉。
黛玉笑着让她近前来,看了雪雁一眼道:“你看看你,你们都一般大的。”
说了又对墨鸽道:“正好,我这里有雪雁有紫鹃,你也不用改名儿了,还叫墨鸽儿吧。你这衣裳颜色看着老气,你穿着却好看的紧。”
墨鸽儿笑着低头道:“我娘说了,这主要还是因为奴婢生得好,衬衣裳。”饶是黛玉还有两分伤怀,也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紫鹃几个更是乐不可支。
不过半日功夫,辛嬷嬷与墨鸽儿已经与黛玉屋里的大小丫头们融洽非常了。原先凤姐还有几分担心,后来见他们如此,倒松了口气,却也不得不暗地里赞一声“了得”。
这回林如海给贾母的信里,却道因黛玉奶母家中有事,不便再留在府中,才遣了另一个嬷嬷来替了她。不过几日,王嬷嬷便来给贾母磕了头,得了些赏赐出了贾府。众人只道这王嬷嬷如同府里主子们原先的奶母一般荣养去了,自然也不理论。
只贾母年老心重,不免多想一些。晚间落灯安寝时,鸳鸯捧了一盅安神汤来,贾母略喝了两口便摇了摇头,鸳鸯也不多劝,只拿去桌上温桶里放着。才又转身要伺候贾母安寝,贾母却道:“拿个迎枕来靠着,我再略坐一会子。”
鸳鸯忙从边柜里取出两个漳绒的大靠枕来给贾母垫好了,又给贾母多披上一件衣裳,往外头去吩咐了当值守夜的婆子们几句,才在另一屋里轻手轻脚地自行洗漱。
贾母这会子是不要旁人在跟前伺候的,鸳鸯拿捏好时候,卸了钗环抱着自己的被褥在贾母床下的脚踏上铺好,便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好半日,贾母仍闭着眼,却轻声问道:“你说姑老爷是不是知道了之前周瑞家的事了?”鸳鸯一时不语,贾母顿了顿,顾自说道:“我想着旁的也没有什么大事过。这周瑞家的……不是寻常丫头婆子,这般行事,可说道的就多了。
玉儿性子急了些,却不是个记仇的,发了脾气转头就忘了。事情原也就不是什么事情。偏偏……还带到我跟前来请罪来了,这不是蠢?蠢是个天性,饶是□□了半辈子,也没见什么长进。这才是挤兑了,为了几朵宫花把掌家太太的陪房给罚了,坐实了玉儿尖刻小气的名声。幸好凤丫头是个知事的。
一个府里的事,都不提也就罢了。横竖还要在一起过日子,闹得没脸了如何收场?我是这么想着,却终究有那脑子坏了的。如今看来……恐怕是有风声传出去了。”
鸳鸯给贾母紧了紧披着的衣裳,并不多话,有很多时候主子只需要说话,并不需要人答话的。果然,贾母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罢了,事已至此……这就睡了吧。”
鸳鸯问道:“老太太可要再喝口热茶?”贾母点点头,鸳鸯将那温着的安神汤拿来服侍贾母喝了两口。
各自歇下了,贾母心里转着另外一件事,却是不能宣之于口了。林如海信里提了一句,那墨鸽儿是明州墨家送来给黛玉的小丫头。明州墨家,明面上的名声并不显赫,贾母却是知道的,传说这墨家传承已过千年,前朝出过两朝丞相,后又有一员大将,奈何族人似乎稀少,加之联姻不盛,在哪朝哪代都未能成为显赫之族,却也没有销声匿迹过。
这林如海收到这么个礼,自然不好回绝了,世家培育出来的使唤人,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给黛玉送来也说得过去。如此想着虑着,终于昏昏睡去。
这日姐妹几个又在李纨处聚齐,如今迎春几个搬进了王夫人后院的抱厦内,离李纨的院子近了,即是冬日也往来方便。李纨见黛玉穿着羽缎斗篷进来,便问道:“可是下雪了?”
黛玉笑着让人解了斗篷,说道:“没下呢,这死丫头非要我穿过来,说待会儿会下雪。”
李纨看黛玉身后跟着的墨鸽儿一眼,笑道:“难不成你还是个能掐会算的?”
墨鸽儿福了福身子道:“回大奶奶的话,奴婢是看这云厚风寒,恐怕要下雪的意思,防患于未然罢了。”
李纨笑道:“好个防患于未然,是个好丫头。”
宝钗在一旁笑道:“可不是个好丫头,老太太一句话,竟跟紫鹃齐平了,看着是个小丫头却是拿着大丫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