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一心扑在阵法研习上,抬头见人已走了,绣橘笑道:“几位姑娘等了姑娘半日,姑娘只顾低头皱眉写写画画,她们都先往大奶奶那里去了。”迎春便起了身,让司棋取衣裳来换,嘴里道:“这见了大嫂子,定要告我一状的,说不得嫂子就要过来逮人,今儿个我是躲不过去了,还是老实些好。”
司棋取了衣裳来,跟绣橘一同伺候迎春换上,又笑道:“姑娘也只见大奶奶还有几分惧意了,平日里怕是雷打也不动的。趁这会儿不凉不热的,去园子里走走散散闷也好。整日里对着那些字啊图啊,眼睛都熬坏了。”刚穿戴整齐,外头传来说笑声,便听李纨声音道:“你们姑娘呢?我这是下拘逃令来了,再不能躲的。”迎春忙起身往外迎她们,众人见了自是一番说笑,方一同往园子里去。
到了府中花园,因原先的东边园子隔了出去做了贾赦的府邸,如今众人说园子就只说这原先的后花园了。众人方至,便听得那边已有人挥东指西地指挥着丫头媳妇子们搬抬东西,近前看了,却是宝玉。宝玉见了众人,忙上来行礼,又笑道:“我一早听着你们要来这里祝春,忙让小厮们把刚得的几盆花送进来,你们看看,可好?”
他说话就挪过身子,众人看他后头果然立了几个并肩高脚的花架,上头参差放着几盆盆花。探春看了一回,笑着对黛玉道:“林姐姐,你可识得这些花?我竟一个都叫不上名儿来,倒是那红的有些像水仙,可哪有这个颜色的水仙呢。”
黛玉笑着摇头道:“我亦不认得,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挖来的!”宝玉听了她这般说,便笑着道:“倒是被妹妹猜着了。这金银两样,一个叫金盏,一个叫银莲,那红色的叫做胭脂水仙,淡紫的却有个俗名儿叫做福禄考。”
黛玉掩口笑道:“我当你一大早忙忙叨叨的要弄个什么了不得的花来的,却是几盆草。”宝玉笑道:“如今要花容易,要这草却难呢。我想着,既是祝春,若尽用金堂、丹赤这些茶花,虽热闹,却是俗了。恰好有一好友,他有门人最善养花,这些是野地里早春的花一茬茬养出来的。是以妹妹说这些是草,倒也不差。”
黛玉听了便道:“如此倒是难得,尚有几分天趣。”宝玉得了黛玉一声赞,直喜得抓耳挠腮,忙道:“妹妹若喜欢,我再让他们多多得弄些来,咱们住的院子里也放上些。”黛玉摇头道:“如今百花未开,这些纤巧草色,看着也有几分娇嫩。往后桃李争春,樱杏如霞,谁还看得见它们。”探春在一旁也道:“林姐姐说的有理,不过今日用来却应景的很,正是这样才有早春的意思,若是太过繁华,倒不是这个味道了。”众人都道正是如此。
一时焚香祝春,又系彩绢丝带贴花仿叶,黛玉几个各自拜了,偏宝玉趁人不防,也作了几个揖,自然难免被取笑一通。才又坐定,饮些温酒热茶,分食花糕。惜春见了点心方打起了精神来,取了一块蔷薇花样的在手,问李纨道:“嫂子,这个又是怎么做来的!”李纨稀奇道:“你怎么晓得来问我?”
惜春笑道:“看这花样,里头还有些细细的花瓣似的,味儿闻起来也有股子花蜜香,可不是平常厨上奶油炸的油腻腻的东西呢。这般巧妙,定是嫂子这里才有。”李纨听了笑道:“这可麻烦了,如今我那里竟是有名气了不成。却是让你猜着了,这是糕粉混了花酱蒸出来的,一个花样是一样花酱,才有你说的那股子香味。”
黛玉点头赞道:“这才叫名副其实了,往常的都叫徒有其表。”探春咋舌道:“这么些花样,得一年方备得齐它,好细巧功夫。”迎春吃了两块,问李纨道:“怎么嫂子这花酱用的花不一样,连糖都不一样?我尝着这甜味竟有些不同。”
李纨看她一眼,惊讶道:“二妹妹如今打棋谱打得多了,真是样样功夫都跟着涨,这点细甜都吃得出来!正是了,这花酱里除了糖,还都加了各自的花蜜,蔷薇花酱里是蔷薇蜜,玫瑰花酱里是玫瑰蜜,木樨花酱里是木樨蜜。”
迎春一脸“果然如此”,惜春忙又捡了两块来细细品着,吃完了,方看着迎春道:“二姐姐,你教教我,如何能吃出这分别来?我只吃得出花香不同,那个甜味不同却分不出来。好姐姐,快教教我吧。”
探春笑道:“傻丫头,这还用求?你只跟着二姐姐打棋谱就是了,没听大嫂子说了,这叫一通则百通。”说了跟黛玉笑到一处。宝玉在一旁指了案上的食盒吩咐袭人道:“你把那花糕跟果酒给宝姐姐送去吧。”
黛玉听了,冷笑道:“这可真真是借花献佛了。”宝玉讪笑道:“才先太太说,宝姐姐正学东西不得来,让我们祝了春分春散福时记着送些过去的。”黛玉嗤笑道:“舅母既如此吩咐了,自然有备下的,怎么拿这些外头的去?且那一份是咱们特留了出来给云儿的,你要这样,下晌她来了,你可自己与她分说吧。”
宝玉听了忙道:“该死,该死!我竟是傻了!”忙喊住了袭人,又吩咐人去问来,果然厨上备了分客的份例,才又让袭人送了那份去给宝钗。回来对黛玉赔笑道:“幸好妹妹瞧见,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