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子一把扥住他,道:“白露勿露身,别看天还热,这凉气已经上来了,你给我老实呆着等等!”大牛几个最怕巧娘子,听了这话挠挠头站一旁,小声道:“怎么个个都说冷啊寒啊的。”
孙大宝听见了,便道:“你娘说的从来都没错的,你就听着点儿!”巧娘子也听见了,想起来跟孙大宝道:“今年咱们多备些柴炭柴禾吧,大夏天都不热,不晓得冬日里要怎么过了。”
孙大宝点点头道:“是这个理,这回修房子,庄头特意吩咐了,每家的炕都得往扎实了修,烟道也得好好通通,连带着屋顶的檩子椽子都细看看,说是防着冬日里大雪呢。”巧娘子停了手,问道:“还有这么一说?”
孙大宝道:“那可不是咋的,你看庄头院子里新修的大房子没?那大窗户,都是明瓦的!还起的地炕,又有火墙,这烧暖和了得多少柴禾!”巧娘子笑道:“什么明瓦的,那是玻璃的,大家子里头也就有个一两盏这玻璃灯,透亮着呢。”
孙大宝搓搓手笑道:“俺们哪里认得那些个,都叫明瓦。你说这庄头盖这样的屋子,敢莫也是怕今冬冷得太厉害吧。”巧娘子道:“还管人家呢,咱们自己得有个打算了,这得闲就多砍些柴攒着吧,来得及的话,咱家今年借人家柴窑用用也烧窑炭。”孙大宝点头道:“好嘞,这上工还得几天呢,这几日我就带二子几个去山里转转。”
不过几日,孙家的柴炭窑刚出炭,庄上就来通知第二日去上工了。一家人庆幸幸好赶了几日翻山打柴,又连夜续烧,要不然就耽误事了。孙大宝带着大牛小二去到庄上,看到堆成小山的碎煤渣子,闫钧让几个熟手教他们将黄土和煤渣掺在一起做成煤简儿,摊晒干了再收进粗筐里。一人领了一套油布衣裳并帽子手套蒙脸的纱巾,穿戴整齐后就忙活开了。
李纨在府里正跟章家二太太劳氏闲话,章家二爷刚高升,劳氏穿着绛色纳纱八团喜相逢圆领褂子,结着米珠盘锦的如意莲蓬扣,头上蝠桂双喜錾金连环簪,端得富丽。听闻李纨认了吴兆南为兄还得了一成干股,劳氏便笑道:“恐怕他们事先不晓得你跟我们商行的来往,若不然再不敢说出给银子的话来。”又问:“这一成干股给了你多少银钱?”
李纨也不瞒她,老实道:“给了三十多万两,还不提这一年里不断的这个那个,不是论船就是论车的。”
劳氏听了一怔,沉吟片刻,看着李纨道:“你若说这三十万两是营收的一成,我还能信,要说一年红利的一成,是再不能的。你那对兄嫂,花钱比赚钱来劲,一年施这个舍那个的不知道要去掉多少。收药材时也不仗势压价,里头伙计药师工钱也比旁的高,说实在的,要不是他家的方子实在高明,就这俩人的性子,哪里是能从商里赚钱的料!你这三十万两,恐怕得占了一多半了。”
李纨听了大惊,忍不住起了身,愤愤道:“这两个!我都说了我不缺银子,好说歹说的给我把干股降下来了,好嘛,欺负我不晓得账目,愣是多给这么多!”
劳氏睁大了眼睛看她,好一会儿笑出声来道:“若不是早知道你,还真当是奸诈演戏的好料子了!”又笑道,“你也别急,我看眼下你倒有个助他们的机会。”
李纨忙问是什么,劳氏道:“他们去年不知打了什么鸡血,摊子一下子铺开了去,依着他们的实力和如今几大商行的气象,本该是好事。只可惜……只可惜咱们这商行还牵扯着大事,他们这药材货源又是顶容易下手的,如今有人高价收货,恐怕他们的药材有些难处。”
李纨已然知道了这商行在前朝斗争里的用处,自然一听便明白是有人对五湖商行出手,便问道:“那你们就不管?……旁的、旁的人就不管?”
劳氏摇摇头道:“你当就他们一家被算计么?我们也是尽了全力在应付我们那边的,好在我们这些两头灵活,又有前两年建成的船队与洋人买卖,洋人买卖最看天色的,他们倒动不上手,不像里头的人,反倒心思活络的多!”
说着住了嘴,看李纨一眼,笑道:“说多了。还是说你那对兄嫂吧,他们那头,人家纯拿生意手段相压,出的钱多,自然药材商愿意卖,我们也不好用什么手段。再说了,能这么做的地方,都是官面上卡死了,谁也动不了手的地界,只有钱能说话了。所以我才说,你倒是可以帮帮他们。”
李纨忙道:“我这才几百万两银子,够吗?”
劳氏差点一口水喷将出来,喘了口气平一平,方开口问她:“你知道一省一年的税收才多少吗?”
李纨听了方嚅嗫道:“我又不懂那些,一直跟你们商行做买卖,这钱赚得实在……实在……”
劳氏替她接话:“实在便当!实在轻松!实在快!”李纨低头一笑。劳氏无奈道:“那是你赶上时候了,又有那等神器,对了,恐怕年后还有你的好处呢。我们老爷现在都觉得想不明白,你怎么就舍得平白把这东西交出来。当时你随便说什么,估计那头都会应了你。”
李纨笑道:“我又不十分懂那些,留在我手里也是白瞎,还整日担惊受怕的。”转了话头,继续追问道:“劳姐姐,你说我兄嫂那头得多少银子能过去这坎儿?”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