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气?”裴回抖了抖,“他有心计是真的,又要用银子砸,又要吓唬我,又要找我要排在他前面病人的住所,真不明白为什么。他还叫两个女孩子拦着我,自己去翻柜台,还好重要的都不在医馆里。”
“我猜出一点。”燕华想想,“他想用银子跟人家换,以便插队。”
“人家不同意呢?”
燕华不急不慢:“现在排着的都不是急病。若我用这么多银子,换你错后一天,行不行?这样往前一家接一家砸银子,他就换到最前面了。”
“可是这里面也一定有不在乎银子的啊。”
“所以他只是‘有些心计’,肯小打小闹一番,但是做不出大动作。”燕华解释,“相处还算容易。我听他说一些诗句,也很有趣。一个生意人,喜欢听琴吟诗,在这上面没少下功夫,只可惜为了银子奉承他的还是多数。”顿了一顿,微微笑道,“这样人我遇到不少,种种笑话,以后得空讲给你们听。”
裴回望向王谢,意思是问,看哥这个样子,有事还是没事?强颜欢笑还是释怀坦然?
王谢挑眉,回一个笑容,口里应着:“那好,明天有了酒席,有了花果,可就差一个说书人了。”
“若要应景说书,不如燕华毛遂自荐,再讲讲端阳?”
“好啊好啊!”裴回率先应和。
一旁的小王康,也应景的哼哼唧唧起来:“……好……好……”
夜了,燕华安置小王康,给他活动小手小脚,然后盖好被子。
王谢吹熄蜡烛,上了床,习惯性把手伸进对方被子里,被反手握住后,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捉着手指头,逐一按揉——这是每日功课。
将粘连经年的筋脉一点点揉开,不是不疼的,燕华很能忍,又知道是治疗,疼得紧了不过嘴里咬块手巾。到是王谢,偶尔过不去自己这道坎儿,揉着揉着就变成燕华安慰他了,再后来燕华就主动提出熄灯之后再揉,看不清脸色,少爷师父比较能下得去手。
“燕华,我觉得,你似乎不大一样。”
“少爷,燕华哪里不一样?”
“今日白天与晚上。那时候你明明很害怕。”
“过去的燕华,少爷不嫌弃,日后的燕华,又怎么会让少爷为难。”燕华侧躺,对着王谢的方向,红着脸,微笑,“想开了去面对,起初可能艰难,习惯了就不觉得。因为少爷说过,要和燕华长长久久在一起,是不是?”
——这才是燕华,真实的燕华!
王谢“嗷”了一声:“我想亲亲你。”话是这么说着,嘴已经拱过去了。
燕华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欣喜,把脸凑上给他亲。
不过……怎么又往下亲到脖颈了……可别吮了,万一留什么痕迹……要不,再穿几日高领或是贴个膏药……
不过次日王谢险些没有心思过这个端阳节。
因为就在那一夜,走水了。
不是王宅,而是苏家,叠翠坊的苏家。
也就是苏文裔全家,烧成一片白地。
“你说什么!”
“昨晚,苏家突然有人喊走水了,大家起身救火,火势已经很大,只逃出了两个小厮。”
王谢听到雷衍水遣小柱子传过来的信之后手脚冰冷。昨天下午他还过去苏家,跟苏掌柜聊天,给苏文裔针灸。对方受伤的右臂渐渐恢复知觉,可以活动手指,下半身也有感知觉,他估计一年以后苏文裔都可以站立行走!
——费尽心力救回的苏文裔,竟然死了?!
王谢愣了只一瞬,立刻拔腿往苏家奔去,跑出半条街才想起雇辆车。
还未到苏家所在,已经嗅到焦臭的气味。
苏家院墙一片焦黑,周围站着五六个衙役,围着苏家还有首饰铺的师傅们,一个个愁眉苦脸。这一片的里正——他在苏家见过的——愁眉苦脸正往外走,身旁也是见过一面的,里正友人刘长业。
王谢赶忙迎上去,先道声辛苦,随即担心地道:“苏家……人还在?”这话一出口,他就明白问的有些急躁,众目睽睽之下,这种事不好宣扬,忙又道,“我一直给苏少掌柜治伤,听见这边出事了,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里正看向他,自然认识这位大夫兼少爷,叹口气,跟刘长业使了个眼色:“捕头还在里面,我先去衙里报备,请仵作和僧道,召集苦主,长业跟谢少爷说说罢。”
仵作检验尸体,僧道超度亡灵。王谢听着就明白定是出了人命,心下咯噔一声又沉了几分。
刘长业面色也不甚好,看看左近无人,才低声道:“虽说苏家独门独院,左邻右舍还是受了波及,所幸夜间无风,若昨晚起场大风,这一条巷子五六户人家可就……”
王谢缓了缓,觉出有些不对,刘长业和里正一路,可以去查验,而他自己并非里正,更非公门中人,自然无权贸然进去察看,但是刘长业肯对几乎等同于一个外人的他说这些?
刘长业却将声音压了又压:“箱子里那个人,王大夫可还记得?”
王谢呼吸停了一瞬:“是那个,曾经指使人伤了苏少掌柜,后来被断臂割舌,留在苏家的男人?”
“他的尸体,在苏少掌柜卧房内,而且没有头颅。”
王谢皱眉。
“那里还有另外三具尸体。因为那人没有双臂,我才能辨认出来,其余的尸身,两女一男,都不好分辨谁对谁。”刘长业继续道,“卧房烧毁的也最严重。”
王谢哑然,三具尸体?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