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一个活了上万年的老神仙,也会在某一天,自己问自己:我是谁?
是啊,我到底是谁?
自我认知和他人认知在互相拉锯战。
原来,这曾经的一切都是虚妄么?
落胭疯狂的喊声蓦地在心里清晰起来。
“哈哈,神魂刻印......风阎君......果然......你没死.....风——噗!”
风什么,落胭没说完,此刻我却已明了。
神魂刻印非血脉亲近者无法作用。既然神魂刻印的另一人是风九,那落胭未说完的名字,已是呼之欲出。
风酒酒——
火莲地狱阎君的小女儿,风九口中的小妹。
这个人,是我么?
我很疑惑。
我姓孟名光,掌握着奈何桥这一亩三分地,地位不高,年纪却很大,是冥府一个很老很老的老神仙。具体有多老,可参看冥府现在的公务员队伍。和我一般年纪的各位老大人,都被我熬回了忘川蒿里,而我还继续、好好的活着。更何况,和我同期的某些老大人,还是我看着长大的。
孤独的活了这么大岁数,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你不是孟光,你是另外一个人,你的名字叫风酒酒,还有一个夫君名长夜。
要是以往,我肯定会拂袖而去,这般疯话,简直不听也罢。
可是,风九却没给我这个机会。
他说,小妹,你知道孟婆是怎么传承下去的么?
孟婆是怎么传承下去的?
难道不是千万年来一步一步修成的么?
风九接下来的一段话,却把我打入冰冷的水中,让我浑身发寒。
他说,孟婆只是一个职位的称呼,可千万年来,她的样貌和名字为什么一直没变?
怎么没变?
君不见,我的法身一年比一年老么?好吧,虽然从步入凡间开始,我的样貌逐渐在年轻化。
风九继续问,在你之前,应该还有承袭这个职位的仙友,可你听说过他们的名字么?
我语塞。
孟婆难道不是一直都叫孟光?
凤九见状,轻声关切的问,小妹,难道你没有疑惑,为什么大多数神仙都能保持容貌不坏,唯有孟婆却在一年年衰老?
我震惊的抬头看他。
风九叹息一声,看来果然如此,于是将其中的内情缓缓道来。
风九说,每一个孟婆曾经都是不一样的,他们有男有女,性格各异,容貌各异,唯一相同的是,做着一样的工作——熬孟婆汤。
奈何桥边千万年,亡魂无数,所有的过往都被一碗孟婆汤给消融尽去。
孟婆递一碗又一碗的汤,抹去一个又一个亡魂的前尘旧事,让灵魂们回归最初,重新开始。
可总有一些不愿意忘却的鬼,逃避着那一碗递来的汤药,期待能拾起过往,弥补缺憾,再续来生。
这样的情况,总是需要鬼差的出动。
可上上一任孟婆孟光,却在冷情冷心的看了这人世百态后,生出了一丝不忍。
就是这一个不忍,让那只想要重叙旧缘的女鬼带着记忆轮回而去。
这一世有一世的缘法,男子喝了孟婆汤忘却前世,女鬼轮回以后强求不得,因此由爱生恨,犯下杀孽,打乱因果扰乱一众人等之运命。
女鬼因此孽债缠身,被打入阿鼻地狱,生受酷刑。
女鬼因此恨上了那心软的孟婆,日日谩骂,最后在忍受不住的时候,不惜以魂飞魄散的代价发出了诅咒:生生世世孟婆皆丑老示人、难得其爱,再不得解脱。
为了遏制这一诅咒,接任的孟婆都是忘却过往承袭孟光记忆和身体之人。
她们因着各种缘由,放弃自己的过往、姓名、容貌,成为了奈何桥边日日熬汤的孟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诅咒掩埋在时光的滔滔洪流里,再也不被人提起。于是,几乎所有新一代的神仙,都一直以为孟婆其实是同一个老人。
然而,并不是。
就像是老冥王之后才是云子游一样,孟婆也是一任继一任的。
听完,半晌我没有说话,之前的记忆好像有时清晰有时模糊,难道就是因为记忆一代代的共享和延续?
若按照风九这般说,我只是很多孟婆中的一个,原身是风酒酒,那我为何要选择忘却过往抛弃一切?
我提出了疑问,风九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云子游一眼,道:“我当时在外,并不清楚,等我回来,千方百计的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忘记了一切。”
我想起了第一次和风九见面,那还是六百多年以前。
俊美惑人的男子来到奈何桥边,狂放不羁的脸上带着一丝隐忍的哀伤。
他说:“听闻孟婆婆心善,有人送了本殿个稀罕玩意儿,因它甚是顽皮,本殿无力照看,不知道孟婆婆可否伸出援手替本殿解决此烦恼?”
他送来的稀罕玩意儿,是一团雪白的小鸟崽,后来我给它取名:‘小团子’。
“他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我看着昏迷不醒的云子游,那个名字还是没能说出口。
我暂时还接受不了,突然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另一人。纵使,我知道,眼前这一坐一趟的两个男人,都期待着她的回归。
“孟府夜宴时,我发现他的不对,知道他也许猜出了是你......”
风九皱眉回忆道。
孟府夜宴啊?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那个时候,云子游就知道我是他要找的人么?
我想起那个时候,好像听到极其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