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梳头的时候,奚晚香听到了前堂吹吹打打的声响,虽说明白应当谨言慎行,可孩子终究就是孩子,晚香好奇地问齐嬷嬷:“嬷嬷,爹爹说堂哥前几个月来我家当铺,还说准备过两年再成婚呢,怎的不到半年便娶了亲?”
齐嬷嬷用沾水的梳子替晚香抿了一边鬓发,望着铜镜中越发水灵娇嫩的小姑娘心化了一片,微笑着拉起晚香的手:“如今世道不太平,你祖宗说打仗总归会打到我们这山里来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便急着帮你堂哥寻了门不错的亲事。听王麻子媒婆说,是咱们永州出了名的美娘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等下你见了就知道了。”
听齐嬷嬷一路说着,奚晚香的心里对这未曾谋面的堂嫂充满了好奇,这个被夸得像仙子一样的人儿,究竟会是怎般模样?
重新到了前堂,锣鼓喧天,喜气非凡,红绸子如波纹一般垂挂在轩圃两侧,其间坠着许多鼓鼓囊囊的绸花,热闹极了。
奚晚香被齐嬷嬷牵着,走到奚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另一边则是一个比晚香高出半个头的小姑娘,面容清淡,眉毛细长细长的,如同蓼花一般清婉。她望着晚香的眸子冷冷清清的,似乎对晚香穿着自己的衣裳丝毫不在意。
这便是庶出的堂姐,奚清瑟,今年十二,比奚晚香大了四岁。
堂姐冷淡,反倒是她身边的伯母十分亲切,笑吟吟地冲奚晚香点了点头。
一炷香的时间,锣鼓声便到了跟前,一行人鱼贯而入,除却送亲的人,还有镇上前来看热闹的大人孩子,奚家是台门镇有名的乡绅富贾,办红事自然请了许多乡亲前来祝贺。
一时间满院子都挤满了人和抬进来的几大箱子嫁妆。
“新郎官,新娘子来啦!”
奚晚香不禁伸长了脖子往人群中间看。
只见自己高大的堂哥先进了门,手上挽了条红绸子,满面春风地进了门。一会儿,绸子另一端的新娘子也露了身影。
红绸掩面,绣缠校花纹霞帔流光溢彩,凤冠下的细细珠帘随着莲步轻轻晃动,从奚晚香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一个玉白小巧的下颌和修长的脖颈。
这便是堂嫂了。
奚晚香咬着唇望着与堂哥并肩站在堂下的女子,她身板柔柔,瞧着清癯纤瘦,只是站得端正雅娴,一看便是大户人家教出来有气韵底子的姑娘。
只是似乎年纪也并不很大,也许刚刚及笄罢了。
懵懵懂懂间,三拜已过,只是“送入洞房”一词还未出口,外面便传来连声的“不好了”。
奚老太太皱了眉头,看起来更是严肃:“不用管他,先行礼。”
“哎。”司仪忙高声一句,“送入洞房——”
话音刚落,满院子的铜鼓喇叭便齐齐吹奏,站在屋檐下的几个丫鬟也同时撒了喜糖下去,端的热闹十分。
新人刚下去,一个小厮便慌里慌张地跑了上来,到老太太跟前喘着粗气说:“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奚老太太拍着桌板:“有话慢慢说!能有什么事,慌成这个样子。”
小厮缓了劲儿过来,才说:“永州衙门前来征兵了,说是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壮丁。人马来了许多,已经到镇上了,怕不多时就得到咱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开了,论我为何如此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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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太太不以为然地说:“咱们家不是去年便让人顶了上去吗?有什么可慌张的,反正征兵也征不到咱们头上。”
“老太太,今时可不比往日,小的多嘴问了一句那官爷,说是每家还得再交一个。我又问咱们奚家是不是可以免了,他反倒冷笑着说知府爷还专就盯着咱们这些乡绅豪吏人家,怕是逃不过去了!”
奚老太太不动声色地沉吟片刻:“不可能,世道再乱也不压地头蛇,不过恐吓罢了。”
“哎哟老太太,这可玩笑不得,还是赶紧让少爷出去避一阵儿吧,小的亲眼瞧着镇上不少老板的亲儿子都被带了走,连杜员外家最宝贝的小儿子都带走了,哭得杜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差点儿就昏厥过去了!”小厮急得搔头挠耳的。
这下奚老太太不说话了,站在一边的冯姨娘一转眼珠子,忙朝来报的小厮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先退下,又对老太太说:“老祖宗,您看这新婚燕尔的,也不好拆散了这对鸳鸯,不如先拿些银子塞给那些来征兵的,总不至于是些个油盐不进的,也好缓个一天两天,让小夫妻恩爱恩爱。”
奚老太太扶了齐嬷嬷的手,正色道:“你让客人吃好喝好,待会儿便让旭尧出来陪着喝酒,我自会打点那些狗腿子。没眼睛的东西,连咱们奚家都敢说道着要人。”
说着,奚老太太便转到后面去了。
奚家在台门镇上有一家钱庄,两家布坊,佃户更是不少,一年下来进账的银子细软怕是数都数不过来。要打点那些征兵的官兵,不过是动用一些零碎小钱的事儿。
奚老太太本以为这次征兵不过就像先前那样,顶多塞个人上去便能了事,可谁知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夜幕深了,奚晚香不甚喜欢酒席上的觥筹交错,坐在旁边比自己大的奚清瑟又冷冷淡淡的不喜欢说话,于是她便趁着人多杂乱悄悄溜下了椅子,甚至连一直跟着的张妈妈都没有注意到。
穿过树影重重的庑廊,一盏盏摇曳的大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