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黑漆漆的病房里。病房里只有两团鬼火照明,隐隐映出墙上的魔王徽章。
我怎麽会在这儿……
理查思索了一会儿,断层的记忆慢慢连接上。他想起了恶龙,还有……糖糖!
想到生死未卜的堂吉诃德,理查的头脑顿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他想起他们刚遇上黑龙,自己的空气囊就被龙拍碎了。那头龙比他们想象的更危险,他很快就发现他们别说战胜,就连活著逃走都不可能。然而他万万想不到,在那一瞬间糖糖就做出了决定。糖糖毫不犹豫地摘下自己的空气囊强行塞给理查,然後向箭一般窜向那头黑龙,不怕死地单挑它。
理查那时才意识到堂吉诃德已经长大了,自己的速度已经及不上他了。他亲眼看著黑龙的爪子拍向糖糖,撕裂了他的胸口。他还想起他是如何背著糖糖逃命,如何爬上那个土坡,在上面度过的那绝望的四个小时。他捂著糖糖的伤口但血不停地流。他躺在弥漫的死气里,看著空气囊一点点瘪下去,然而除了等待,他毫无摆脱困境的办法。那是他这辈子最漫长难熬的四小时。
理查环顾四周,这里是双人病房,但另一张床的床单崭新挺阔,没有躺过的痕迹。他跳下床,一阵晕眩袭来,差点令他跌倒。然而他顾不上自己还没有痊愈,毫不犹豫地将手背上的针头拔掉。带著魔力的营养液无处可去,逸散在空气里。
理查径直朝门走去。拧开门大步流星地离开病房,踏上幽暗的走廊。他的动作触动了房门口的结界,两只医护小精灵立刻飞了过来。他们害怕理查的名声,小心翼翼地劝说,“猎人先生,如果你不好好呆著,你得多花三四倍的力气来恢复健康……”
理查一边左右张望,一边不耐烦地说,“我的狗堂吉诃德在哪儿。”
精灵们面面相觑,露出为难的神色。理查捏紧了铁块一样的大拳头,吼著说,“他还活著吗?!”
可怜的精灵们被吼得瑟瑟发抖,说,“请跟我们来,猎人先生。我们带您去魔物诊所看看。您的爱犬是否还活著,得问那儿的医生才知道……”
生死未卜吗……
理查的咬肌鼓了鼓,立刻跟著医护精灵们上路。
诊所昏暗的走廊布满了令人窒息的清洁魔法留下的气味。理查的脸上阴云密布,急促的脚步声在安静无人的走廊里回响。
自从理查踏上了魔物猎人的道路,他就很少有害怕过。就算魔物的爪牙撕开了他的衣服,划破了他的皮肤,他也不曾害怕。但现在,他走在去探望自己猎犬的路上,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不安与恐惧的情绪摄住了他,就像被幽灵附身一般,几乎让他难以动弹。他看著堂吉诃德从一只幼犬慢慢长大,他们曾一起经历过危险,但他们总是那麽强大。他太傲慢,太自信,从未想过会真正地失去自己的猎犬。
理查紧紧攥著拳头,跟精灵们踏进传送阵里。下一刻,他们就被转移到了不远处的魔物诊所里。
魔物诊所的大厅里既亮堂又吵闹,各种各样的魔物聚在一起,聊天的聊天,打闹的打闹,令人眼花缭乱。然而,这一切在魔物猎人理查出现後骤然停止。感觉到猎人理查的出现,所有的魔物都停了下来,一齐向他看过来,而後大厅变得安静得要命,连咽一口口水的声音都嫌太响了。
猎人理查的目标是谁?不管是谁,最好不是我……这是所有魔物在暗中拼命祈祷的事。
带路的小精灵飞到接待台询问堂吉诃德的事。理查则阴沈沈地将整个大厅扫视了一遍。
没有糖糖。
失望,懊恼,还有恐惧,这一切情绪混合在一起,让理查的脸看上去愈发狰狞。他就快把自己的钢牙咬碎,将脸转向医护精灵,艰难地问,“他在哪儿?”
“汪唔!”
身後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欢快的狗叫。理查先是一愣,而後赶快转身。这个时候他的腿竟然不太受他的控制,转身的时候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刚一转身,就被一只巨大的狗迎面扑倒。噗的一声,那只狗在扑倒他的同时变成了人形。两个男人在地上重重地摔成一团。
“堂吉诃德!”另一只医护小精灵举著点滴瓶尖叫,“你的点滴!”
可怜的吊针在空中荡来荡去。
理查紧紧地拥抱了自己的猎犬。堂吉诃德激动地闻理查身上的味道,用热乎乎湿漉漉的舌头将他的脸舔了一遍又一遍。
理查不太习惯这样的接触,重逢的感动与尴尬交织在一起。他无措地说,“好了,好了,停下!”
堂吉诃德,“汪唔!”
理查,“……人形的时候别学狗叫。”他低声说著,看著堂吉诃德的脸,遇上了他的目光。堂吉诃德也睁圆了眼睛看著他,眼中充满著快乐。他们胸肌抵著胸肌,眼睛对著眼睛。他的快乐情绪感染到理查,终於让他僵硬的表情化开。硬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温柔”的表情,虽然只是那麽一刹那。
他们这辈子第一次有如此亲密又热切的举动,但一切发生得都太自然,让他们觉得似乎他们的关系从最一开始的时候就应该是这样。就算一开始没这样,以後也可以继续这样下去。
啊──拥抱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这时他们俩都这样想著。
【病例二:地狱猎犬的皮肤饥渴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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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