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到冒着热气的浴池旁,岑修儒脑海里不由冒出一句“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但随即想到这诗的下一句,又霎时红透了一张脸,死死稳着脚步不肯再往前一步,宫女们迎上来要为他宽衣,他窘迫不已,哪里能忍,埋着头死死抓着领口便蹲了下去。最后还是领头的公公让人都退下,岑修儒才自己洗了个干净。
沐浴过后,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便被带到了另个地方,任宫女们为他散开的长发修剪发端。之后又修剪了指甲,盘上了发髻,岑修儒平日里虽然不会跟那些fēng_liú公子一样涂脂抹粉,却也是十分喜欢干净的人,就说这指甲,一直都是修剪的圆润好看。可饶是如此,这一大堆事下来,还是过了两个多时辰。
最后量体选了一身衣裳让岑修儒换上,全部打点完之后,他才是被领到了皇帝寝宫。
秦公公领着他进寝殿,又嘱咐了一些细节,便带着殿中的宫女们离去了。
坐在偌大的龙床床沿,岑修儒心里怦怦跳个不停,几乎要窜出喉咙。
据秦公公的交代,离皇帝前来还需半个时辰,没有一个宫女的殿中安静的很,没有人声,没有动静,他终于是从恍惚中渐渐走了出来。
这份感情可以说萌芽于初见,却也破灭在伊始,在心中藏了四年,却是从未想过能够得到回应。
而现在,突然之间……他简直不敢相信。
双手打开着直直后躺了下去,他望着头顶那轻纱床帏,仍是仿佛做梦一般。
意识逐渐朦胧起来,他脑子里没有了共事官员的眼光,没有了以后该对父亲的交代,没有了三纲五常,没有了天理人伦,没有任何事,也没有任何人。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只剩下一个念头:皇上心里有人,那人是自己。
朦胧间,仿佛回到了十四岁那年,他站在御花园中晒得晕晕乎乎,而那个惊艳容颜的太子一身锦衣,衣带飘飘远远而来,国色天香,尽态极妍,直衬得百花争艳艳紫妖红的御花园黯然失色。
那小仙子停下脚步,站定在他跟前,他没有扬起手就打下来,而是微微露出些费解的神色。
岑修儒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深吸了口气,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番,而后随着眼前渐渐清晰,那朦胧的御花园背景渐渐消去,他意犹未尽的眯了眯眼,这才猛然发现是皇帝正背着手,微微弯腰,一脸费解的看着他。
“皇……皇上。”岑修儒大惊,急忙撑着床一个打挺坐了起来,见皇帝不动,他后知后觉的想到方才秦公公的嘱托,忙是蹬掉了靴子,坐到了床的里侧。
“……”
皇帝见他那副模样,不知该做何反应,摸了摸鼻子,踩上床踏,在床沿坐了下来。
而后他屏退了带来的宫女太监,手一抬解开了系着帘子的流苏丝带,霎时厚重的羊绒帘子便垂了下来,密不透风的阻隔了岑修儒的视线。这狭小又封闭的床榻上,只有他与皇帝两个人,霎时,岑修儒觉得呼吸都要停了。
在这本该是暧昧的气氛里,皇帝的口吻却一如往日里的清冷。
“你就不害怕?”
对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岑修儒愣了一愣,但马上摇了摇头。
“……不知道侍寝是什么意思吗。”
皇帝出奇的耐心,又问了一句,这一次,坐在床里侧的岑修儒却是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一愣,摇了摇头。
似乎是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他终于小声的开口了。
“知道。”却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