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快到了啊……”卫泠喃喃,呼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的样子,不自觉间神色又开始飘远。
“寒风凛冽,侯爷还是回马车里歇息吧,别着凉了。”陈公子想起太子的吩咐,赶紧劝道。
“嗯。”卫小侯爷心情正好,抬头对他乖巧的一笑,然后坐了回去。
陈公子被那笑容晃的有点晕,楞了半晌,叹道:“难怪。”摇摇头,一边继续策马向前了。
又隔了一日,这天一早,队伍修整完毕,陈公子正盯着预备出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前方一骑红尘疾速而来,转眼间只剩百来丈光景。辨出来人服色貌似本国武官,陈先生虽诧异却未太紧张,顺口安抚了下略有骚动的队伍。
几下里人便到了眼前,对方吁的一声急煞住马,干脆利落的跳下来,冲他双手抱拳:“大表哥!”
陈先生吃了一惊,这才发现盔甲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竟是自己那位世子表弟。当下急忙上去招呼:“启欣!你怎么来了?就你一人?”
“他们在后面。”启欣笑笑,自动忽略了第一个问题。陈公子拍拍他的肩膀:“又长高了,穿了这身盔甲,差点不敢认了!”
简单几句寒暄过后,启欣扯了扯马鞭子,忍不住打断他问道:“表哥,阿泠是哪辆车?”
“当中那辆紫檀的……”陈公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世子已一个跨身上马,箭一般冲了过去。
帘子被猛的掀开的时候,卫小侯爷正在吃早饭——注意吃早饭和用早膳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在他第无数次努力的用水企图把厚实的包子送下喉咙的当口,炸雷似的一声“阿泠”以及猛扑上来的一个身体,让那挣扎半天的一口包子霎时往里一梗,不上不下卡在了喉咙口,一口气上不来,他握着喉咙一顿猛咳,眼泪都出来了。对方见惹了大祸,慌了神,急忙上前猛拍他后背,一番折腾,终于让可怜的卫小侯爷活了过来。他这才眼泪汪汪的抬头看向来人,心想谁啊这么讨厌,一抬眼却愣了,张嘴差点一声“王爷”喊出口,幸亏瞬间就死死憋住了,两只眼睛却仍然痴痴的盯着对方,现出欢喜又迷惘的神色来。
“阿泠……”启欣压抑的、却仿佛用尽满身力气似的喊了一声,然后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卫泠的脸贴着那冰凉的铁甲,慢慢终于找回了神智。呼了一口气,眼里一点点漾起笑意,从小伙伴怀里挣扎出来,抿着嘴儿看着他直乐。许是被漠北风霜洗刷过了,启欣从上到下都带上了凛冽的气息,与数月前京城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小世子变化颇大,倒是越发向裕王靠拢了。
好奇的伸手摸摸他胸前坚硬的铠甲,卫泠笑道:“吓我一跳……你怎么来了?”
启欣捉住他的手,用自己两只手捂住,笑道:“等了你半个月了……我硬是向父亲要求过来接应你们的。”一面有些恋恋的看着他,伸手捉去他嘴边一点包子屑。
卫泠老脸一红,正想说什么,忽然眼角余光瞄到他手上长长的伤疤,一直延伸到袖子里,吓了一跳,赶忙拖过来细看,又是责备又是心疼:“这是怎么回事?”
启欣咧嘴一笑,直把手往里缩:“不小心让鞑靼人的刀锋带到了……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
卫泠瞪他一眼,小心翼翼的伸手上去摸了摸,小声说:“疼么……”
启欣笑了,眉眼整个儿柔和下来,霎时间仿佛又回到那个衣饰fēng_liú的贵介公子:“一点儿也不疼,真的,阿泠别担心。”
卫泠还是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多危险啊,你……”
“我是自己要求编入前锋队伍的,真刀真枪拼出来,人家才会服你。军中敬重的是好汉,可不是什么小王爷。父亲当年十八岁就领平南大将军印,可不是靠权势震慑三军。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卫泠呆呆的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少年,思绪遥转,不知当年的那人,是否也是这般轩昂锐利,一如出鞘之剑。然后,慢慢在时间的凝炼下,重剑无锋。
君生我未生……卫泠忽然有冲动去佛前磕足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等身长头,不求来世,只愿今生,日日与君好。
北风卷地白草折。
傍晚时分,迎着摧枯拉朽的漠北风刃,浩浩荡荡一行车马终于见到了远处模糊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