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月来的心酸与委屈忽然井喷而出,眼泪瞬间汹涌上来,他怔怔的立在那里,仍然维持着呆滞的表情,眼泪却一颗一颗的掉下来。
裕王捧住他的脸,用拇指去擦他的眼泪,却越擦越多。
“傻孩子……”
终于,他拥他入怀。
良久,卫泠有些不好意思的轻轻抽身出来,手却仍抵着他胸前,低着头不敢着他的脸,小声说:“王爷来探望,阿泠心中很是欢喜。”
裕王没有接话,只是伸手抚了一下他的头发。
卫泠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面上微微有点烧,侧过脸,没话找话:“王爷从城里来?”
“这些天一直在西山军营,就过来看看你。”裕王轻描淡写。
卫泠敏锐的听出些什么,抬头望向他,眼里透出疑惑。
见瞒不过他,裕王苦笑一下:“鞑靼又作乱了,三日后拔营。”
卫泠如受当头一击,满心甜蜜与忐忑立刻被浇上冰水。他想说,朝中这么多将领,非你去不可吗?心里却知道这话不能出口,只得默默垂下头。半晌,还是忍不住:“……不去不行么?”
裕王将他的双手捉在掌心合住:“阿泠,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
默然片刻。“前路艰难,我明白。”卫泠一语双关,鼓起勇气将他的手牵引至自己心口,“王爷只需记得,阿泠心悦王爷,虽百死亦不悔。”
裕王深深看着他,许久,轻轻抬手将他鬓边发丝掠至耳后,常年手握兵刃的粗糙带茧的手指摩擦过少年细致的肌肤。卫泠微微哆嗦了一下,只听他淡淡说:“不怕,万事有我。”
卫泠先前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差一点因这简单的几个字重新夺眶而出。他深呼吸,用力眨着眼睛,强作欢颜道:“前些时跟师傅新学了琴艺,只是指法还生疏些。王爷若不嫌污耳,阿泠胡乱弹奏一曲,就当为王爷提前践行,可好?”
裕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里有温和的纵容。回身入座,举起杯子喝了口茶。
卫泠转身行至门口,扬声道:“澄心,茶凉了,换一道水。青檀,取我的流音琴来。”
点一炉旧沉香,依依青烟里,裕王看着对面清瘦的少年动作优雅的披上外袍,理理衣襟,坐下来,先是试了两个音,铮铮然有金属声。随即决然下指,古朴流畅的音乐如泉水一般倾泻而出。少年清澈的声音适时的响起:“男儿事长征,少小幽燕客。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杀人莫敢前,须如猬毛磔。”
卫泠忽然止住了。
裕王一挑眉:“怎么了?”
“没、没什么。”卫泠心下忽有些不安,后悔不该选这首,犹豫一下,只得继续:“黄云陇底白云飞,未得报恩不能归……”
裕王也沉默了。
“辽东小妇年十五,惯弹琵琶解歌舞。今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
卫泠收了指,余音袅袅犹自缭绕。
裕王忽然猛的起身,大步而出。行至门口,顿住,也不回头,只沉声道:“阿泠,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