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杨家祖上的规矩,暴死的人的尸骨是不能进杨家祖坟的。无论父亲如何抗争,族中长辈的阻止还是让他不得不把小夫人葬在青山绿水的庙后的山上那片杏林。
入殓前秋雨又缠绵的下个不停,汉辰平静不下的心总是想到小夫人临走前轻服一礼时那优雅的仪容,再想想杳无音信的fēng_liú潇洒的七叔。心中就更是惆怅。
杨焕豪没了任何挂念之物,就是本打算葬小夫人之前能剪她一缕青丝留个念相的希望也破灭了。唯一能寻到的就是那个惹祸的肚兜和一脸童稚气的乖儿。很长一段时间,杨焕豪脾气急躁暴戾,但是偶尔汉辰能见他独自抱了乖儿,在绿竹小筑小夫人生前住的院里发呆大哭,手里还总拿了那块儿柔软的肚兜嗅着小夫人生前的芳息。一直到父亲死,那块儿肚兜还捏在手上。
第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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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到阴冷的祠堂,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祠堂案上摇曳着烛火是屋内唯一的光亮。汉辰安置汉威靠了檩柱坐在个蒲团上,帮他擦擦脸上的泪,跟他一五一十的把这段往事一一讲来。
汉威不说话也不发问,眼泪潸然滑下,抽噎得越来越凶。
“当了爹的灵位,我把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你不只是你娘的儿子,你更是爹的孩子。你的血管里流着杨家的血,那注定了你的性格和命运,这是你逃到哪里都改变不了的。至于上一代人的恩怨,都是你我无能为力的,咱们能掌握的只是以后的日子。相信大人们到了阴间,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办法来解决他们的恩怨。”
见兄弟还是低头不语,汉辰又说:“什么叫恩怨好坏?终老一生就好吗?俩人一辈子没大风大浪,一辈子没什么言语。就是为了做好个丈夫和妻子去扮着戏。那样的一辈子就是没了恩怨了?……如同哥哥我和亮儿的娘,从入洞房开始就是个遗憾,但我们没恩怨也没喜怒。反不如爹和小夫人起码还英雄美人轰轰烈烈过一场,就算是出悲剧,也总比一出赖戏好吧?你我都不是当事者,也当然不知道当时你娘在想什么,爹他老人家倒底是为什么?”汉辰缓缓说着,即像是说給汉威听,又如同是自言自语。
若换了平时,一副家长做派的杨汉辰绝对不会跟弟弟坐在一起,平等地谈论、交心。
汉威默默地咽着泪,居然近二十年他都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舅舅有意安排,把这段往事编了成《红颜泪》这部轰动一时的悲剧,并搬上舞台引起大哥的注意,怕是他要被瞒一生一世呢。
曾经有些人问过他,生在这么个富贵人家如此的幸运,何苦选择军旅生涯去受这份苦,还要把头押在腰带上赌命。他何曾不想如儿时那样在父亲的庇护下随心所欲的活着,就做个养尊处优的杨家少爷。还有婚姻也是那么无奈,为这个,他跟任何女孩子的交往都是十分小心的保持距离,早知道有始无终,不如从开始就免去以后的苦恼。更何况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斥责为大逆不孝而受到责罚。最让他汗颜的是杨家不尽人情的家法,那让他想起来都震慑的两个字。不知道为了这个曾熬过多少屈辱和苦楚,尤其是每回在大哥的威严下,被家法剥落得没了任何颜面的时候,那份难堪的伤痛远远胜过了鞭笞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