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轩听到的重点倒不是什么父亲运气的好坏的事儿,也不是众人口中的自己究竟算不算得上是个狠角色的事儿,至于涵之跑来当箫师到底丢不丢身份的事儿他更是不曾反应过来,此刻他所在意的是涵之居然让父亲在揽月阁前跪了一天一夜?!涵之他怎么敢!
后来的宴上陆云轩也一直是心不在蔫的模样,陆万安只道儿子心中有愧便也不曾计较,只是待宴席结束了之后众人皆是欢欢喜喜地散去,陆云轩却是刻意留了下来,对此,陆万安皱了皱眉,不曾说些什么。
陆云轩避了众人,偷偷拐到了内阁的门前,他隔着帘子轻轻敲了敲,而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涵之,今夜我想寻你谈谈。”
“记下了。”云涵之移步上前,隔着帘子低低地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却是云淡风轻地接了一句:“你,还有别的事吗?”
陆云轩一愣,难道还应该有别的什么事吗?他想了一会儿,确信不曾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儿,正打算转身离开之时忽然灵光一闪——难道涵之还缺他的一声赞美了?不过这又怎么不可能呢?
“涵之,你的箫吹得不错。”陆云轩终于挤出了这么一句还算得上褒奖的话。
不过,这话在云涵之听来却是有些尴尬了,他的箫吹得如何陆云轩不该很早之前就知道的吗?如今……
“多谢。”云涵之有些客气地回了一句,怎奈此刻声音里透出的无力与苍白陆云轩却是并未留意。
望着陆云轩心安理得的背影,夜灵气鼓鼓地几乎就要把那道帘子给撕了,云涵之却是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身子,他的袖口正一点一点被血色洇湿,可是怎么没有意料之中的那般痛了呢?纵是冠绝天下的云涵之也是无奈地笑了笑,这个问题他怕是解不出了。
“公子,难不成你还真的会在这儿等他来?!”夜灵有些气愤地踹了帘子一脚,说真的,他已经对陆家的人不是彻底没好感了,而是从根本上的厌恶!
“嗯,不会。”云涵之浅浅地应了一声,正当夜灵想要松一口气时却又听人平平淡淡地接了一句,“没有让他来寻我的道理。”
说着,云涵之又忽然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写好不久的纸,夜灵疑惑着看了一眼,谁想前两个字就差点让他气疯了!公子到底还要迁就这陆云轩到什么时候!这样一位谪仙似的人儿怎么遇上陆云轩就变得如此微若尘埃了?!公子的傲气,公子的淡漠都是装给别人看的不成?!
“公子!”夜灵看着面上依旧透着些许苍白颜色的公子,不觉便也泛红了眼眶。
“夜灵,他对我而言终究是不同的。”云涵之又缓缓从袖中掏出了那管翠玉箫,箫身光泽亮丽一如那人初赠时的模样——那时,他小心地将水凝剑安在了箫身之中,他说,“涵之,这洞箫可是我特地为你而寻,如今留给你防身用吧。”他说,“涵之,你的箫吹得不错。”……
“公子……”夜灵有些忧伤地又唤了一声,每每此时,他都是万分痛恨陆云轩的,可他除却恨又能改变什么呢?是的,陆云轩对公子而言终究是不同的。
☆、守候
陆云轩依旧细致而贴心地给父亲洗完了脚,正想转身离开呢,却见父亲忽然从榻上坐了起来,“轩儿,你可有事瞒着爹爹?”
陆云轩皱了皱眉,“没有。”
“轩儿,为父说过不再相疑。”陆万安凝神看向了儿子,“你也不要骗爹爹才是啊。”
“轩儿的确不曾有事瞒着爹爹呀。”陆云轩仔细想了想,“莫非,爹爹说的是涵之?”
“是,云涵之。”陆万安有些正经地盯着陆云轩,“轩儿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放下身段出现在我的寿宴之上又可是有什么预谋?他此次出现得这般蹊跷又可是想要危及我陆氏一族?这些轩儿可曾想过?”
陆云轩顿时有些目瞪口呆了,不过他很清楚涵之不会伤了陆氏一族,因为无论如何至少他还在,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伤了这个家!
“有轩儿在,涵之不敢放肆。”陆云轩同样郑重而又意味深长地回答道,“轩儿可以起誓。”
“咳咳!”陆万安捂着胸口抽了抽嘴角,那团抑郁的老血就快到喉咙口了——他该怎么理解儿子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呢?轩儿与这名动天下的云涵之又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关系?轩儿提及云涵之说的居然会是“不敢放肆”?还说什么起誓?若非他知道轩儿生性单纯,否则还真会以为这是明晃晃的挑衅了。
“爹爹,涵之他并非有意折辱您的,轩儿会好好教训他的。”陆云轩一脸真诚地为自家老爹抚着背,“爹爹,你怎么越咳越厉害了?!”
“咳咳!”陆万安推开了儿子,“以后别给我提他!”
陆云轩委屈地看了一眼依旧咳个不停的父亲,哎,涵之到底还是气到了父亲,这日后还怎么把涵之带回陆府呢?如是想着,陆云轩更加坚定地觉得涵之欠教训了……
更深露重,夜灵看自家公子在夜风中守了陆云轩将近两个时辰,可那人却是半点来的迹象也没有,当是时,那个气的呀,真想把陆府烧了给公子取暖!公子为了救陆家那么一大帮人,没捞着半点好处不说,单说元气大伤,气血两亏的账陆云轩已经欠着这辈子也还不清了,可这陆云轩有半点还账的意思吗?!关键是如今公子只着了一身月白中衣,很伤身体的好不好?
夜灵在心里真是把陆云轩给骂得那叫一个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