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子聿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呵出的雾气模糊了车窗,前方的视野都不好了,就倾着上半身过去擦。
莫筱北不让,说:“暖气开了一会就好了。别擦了,脏。老徐这车几个月没洗过了。”
汪子聿“嗯”了一声,靠回去,看着车头后视镜挂着的平安符晃来晃去,还是潭柘寺求的,舒展着肩背呻吟似的说了句:“我明天早上还有课啊。”
莫筱北满不在乎说:“请个假呗,就说你感冒了。”
“反正扣的不是你的钱。”汪子聿看他一眼,“你上初中就会这一招,十来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莫筱北笑了笑,没说话。只有两个人的车里气氛挺好,温暖,干燥,淡淡的烟草和皮革味道里混了他袖口上一点古龙水,让人心情愉悦。这时候没多少车,路面空旷。徐思东的路虎不错,还改过,一给油门就上去了。莫筱北竟然开着让人痛心疾首暴殄天物的60迈,稳稳当当。有个汪子聿坐在他旁边,近在咫尺,呼吸可闻,他就巴不得能一直开下去,这条路永远不到头——那么个封闭的小空间里,就他们两个人,多好。
互相看着他都觉得特别幸福。
“那什么,”莫筱北胳膊火辣辣的疼,眼睛盯着前头,深吸了口气,停了一下才跟汪子聿说,“那地儿我真不常去……我哪儿知道胖子他们要上那儿啊。”
汪子聿眯了眼看方向盘旁边,一条中华胡乱撕扯开纸盒,徐思东还抽剩下的几包。他就心不在焉:“我看你路挺熟的……”
莫筱北恨不能指天发誓:“我那是去接老徐跟胖子,都没怎么进去过。”
汪子聿抬起头看他,嘴角一抹笑:“我说你什么了吗。”
莫筱北不好意思了,过会儿才说:“到蓝旗营还有段路……你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汪子聿侧身把脸贴在椅子的真皮靠背上,伸手拿了半包软中华放在鼻子底下闻,低着头笑,轻飘飘一声:“我可不敢睡,你该把我卖了。”
那声音软绵绵的,莫筱北脸腾的就红了,手心抓着方向盘都出汗。过了好一会儿才敢从后视镜里看过去,汪子聿早闭了眼,脸色平静如常,刚才对他的轻颦浅笑都跟没有过似的。
莫筱北心里一阵酥软又一阵失落,想起小时候他妈老拘着不让他吃甜食,他跑奶奶房里,老太太偷偷摸摸给他嘴里塞一块水果糖,甜的,可惜一会儿就化了,剩下一点儿香气留在嘴里。
那么美的滋味,后来几十年没尝过——汪子聿笑起来就那样儿。
他知道那帮人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于是送汪子聿回去这段路磨蹭出了破天荒创纪录的一个小时,美滋滋的,自己也觉得挺不要脸了,所幸汪子聿没看时间,下了车就直接往小区里走。
莫筱北在后头跟着。这片小区还是80年代建的,灰色的筒子楼,四、五层就到了顶,在高楼大厦的北京要找到也挺困难了,白瞎了这么好一块地皮,他没话找话:“我听说这块儿可要拆迁了啊,你找好下家了没。”
汪子聿“唉”着笑了声:“房东跟我说了好几次了。不是在慢慢找着嘛。”
“我看要有合适的,你自己买套。”
汪子聿很轻的“切”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现在房子多贵啊……”
后头就没了声,半天,他才听着莫筱北叫了声:“子聿。”他愣了一会儿,又听到莫筱北犹犹豫豫叫了声:“班长……”
他回头看着他,眼睛里一汪水,笑起来波光潋滟的:“怎么了,筱北?”
莫筱北张口结舌了半天,终于一咬牙:“那什么,我那有片房子要开盘……要不我给你留一套呗。”
汪子聿看他半天:“你那儿的房子都几万一平了,我哪儿买得起啊。”
“我送你啊。”莫筱北急了,才说出口,就看到汪子聿指了指旁边一栋楼,眼睛闪闪发亮:“不是送到了吗?”
汪子聿笑出声来从口袋里掏钥匙开楼下防盗门:“行了,筱北。我该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去接他们。”
他进去锁了门,隔了铁栅栏看着垂头丧气的莫筱北,跟探监似的。莫筱北大概也糊涂了,搞不清是自己进去了还是汪子聿进去了,就站在门口那么看着。
汪子聿笑眯眯挥了挥手,转身摸着黑上楼——路灯又坏了。
他住四层,开了门,两室一厅的房子,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家具什么的都是老的,十来年了,租他房子的那对老夫妇,子女跟鸟儿似的早飞到了国外,开了门给他看房子的时候笑着说:“这还是我们二十年前的新房呢,真不舍得让外人住。”
想起来他笑了,脱了外套丢床上,去浴室洗澡,在浴室里对着镜子闻了闻自己的毛衣袖子,全是烟味儿。
等出来的时候就清爽了,屋子里暖气开得热乎乎,北方这点永远比南方强,无论外头怎么天寒地冻,进了屋就是暖的。他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上滴滴答答的水珠,一股好闻的柠檬味儿,擦干了躺下又在床上眯了一会儿,才睁开眼坐起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半包烟。
红色的软盒儿,正面是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软中华。
他不抽烟,也知道这个挺贵的。贴着鼻子闻闻,好像和别的烟也没什么不同,因为在车里放久了,染了淡淡的皮革味,还有一丝微弱的泥土气。
汪子聿想起那辆车,黑色路虎,是好车,就是车身下半截结结实实糊了一层泥,大白天开出来影响市容。他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