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黎曙坐在书房里,桌上原封不动地摆着那几块枣糕。
程煜推门进来,后面跟着郭六。
黎曙问道:“李慷白天到底去了哪里?”
“去了北郊的旧教堂。”
黎曙皱皱眉,“所以,李碌是他杀的。”
“是。我看见他的人分了两路,一路去了李家报信,一路回了城里。”
“是去买枣糕了,”黎曙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哎。”郭六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黎曙抬起眼看着程煜,问道:“你让他去的?”
程煜笑笑,坐在她旁边,说道:“我哪有那个本事?”
“那你告诉我,”黎曙下巴指了指油纸包里的枣糕,“他不知道我不吃甜的,怎么会想吃枣糕?是不是你给出的主意,让他借买枣糕的由头出去杀了李碌?”
“我就吹了吹耳边风,”程煜笑着,掰了一块枣糕放在嘴里,“再说,这也是李慷的心意嘛!”
黎曙无可奈何地笑笑,“那吴默涵呢?”
“没死,子弹没碰着大内脏,还在医院里昏迷着。李碌浑身上下都是伤,没有脑袋上那枪也等不到人来救了。”
黎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以后二太太怎么办……”
李宅里,几个丫头婆子在李碌房里给他清洗更衣,二太太在门外哭喊着要进去,几个家丁都拉不住,摔倒了滚一身水继续爬起来冲。李恭站在不远处,紧锁着眉,一言不发。
李牧和陆宁边拉住二太太边大声喊:“二太太,您别急,就快好了!”
李孔此时也带着三老太太和孩子们从竹园赶来。
李碌的儿子李庸赶紧走上前来蹲在二太太面前,拉住了她的手。二太太也喊累了,看到了李庸,终于安静下来,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不住地抽泣,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几层家丁密密地围在李碌房前,却只能听见二太太一个人抽泣的声音。
李慷站在李恭旁边,淡漠地看着这一切,二太太啜泣的声音也没能让他有半点心软。
过了不知多久,房门终于开了,郑妈从走出来,慢慢地说:“好了,二太太请进吧。”
可此时的二太太,却闭上眼,攥紧李庸的手,更悲痛地哭着,却不再出声。后面的家丁里,几个心软的丫头控制不住地流眼泪。
陆宁和李牧搀起二太太,缓慢而无力地走上台阶,走进房里。
满是血水的毛巾和水盆还在角落里放着,露出一个角,郑妈和丫头们低头稍在一边。
二太太慢慢地跪坐在李碌躺着的白榻旁,抚摸着他的脸和手,看着身上大大小小的青紫,她一句话都说不出,而李碌的白睡衣上,落满了她的眼泪。
“碌,你不是,最喜欢吓母亲吗?我记得你小时候,让画画的先生画个血口子,有这么大,还从屋顶掉下里,摔断了腿,大夫都被你吓怕了,可你硬是挺过来了,吓得我……”二太太一直握着他的手自顾自咕哝着,一边站着的丫头不住地擦眼泪,陆宁和李牧也别过脸不忍心看。
李慷站在门口,想起了李碌说过的话。
李碌讨母亲关注的方法,真是可悲地吓人又拙劣。
李恭叹了口气,把李慷叫了过来。
“你去挑个日子吧,还要抓紧学些东西,别安排太紧……”
等把二太□□顿好了,一家人坐在侧厅,等李恭安排后续的事,但李恭只是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半晌才开了腔。
“明天的商会我去。以后的,就让慷去吧。”
众人默不作声地听着。
“李碌的那两位太太要走,你们去问问两个孩子的意思,他们也十五六了,要是想跟母亲走,不要硬留。还有帮两位太太找个住处叫人给搬过去,多留些钱;要是愿意留下,你们就带他们提早去学东西吧。
“李慷,以前教给李碌的东西,很多你不用学,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多去问问三老太太。不要怕错,多做些就明白了。”
“哎……”李慷回答得很犹豫,李恭也听出来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
“也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李楠。”
李恭面色一变,握着拐杖的手突然用力,指甲都泛了白。众人神色紧张地在李慷和李恭之间来回看,试图提醒李慷不要再提这件事。
可今天的李慷,冷静反叛得异常,丝毫没有理会他们的警示,目光如炬地看着李恭,说道:“如果能让她回来掌家……”
“够了!”李恭压着火打断了李慷,“她现在不叫李楠,叫黎曙!”
李慷一怔,“可她曾经是李楠,她才是李家的第一继承人!”
李恭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些,说道:“当初离开李家是她自己选的,没人逼她这么干,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你把李家当成什么了!”
李慷愣在原地,突然觉得自己天真得傻气,挡在让黎曙回来的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怎么会是李碌?杀了李碌只能让黎曙和自己活着,根本不能让她回来,他从前居然没想到!
李慷石头般的眼神里突然流出一丝失望,凉薄地说道:“我本以为您身为李家的大先生,是为整个李家考虑,但现在我看出来了,您只是在乎您的面子。”
李恭被这一句插心窝子的话激怒了,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我当然是为李家考虑,我现在不止是我,还是李家的大先生!我不止要在乎自己的面子,还必须要保全李家的颜面!”
“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