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管你信不信,至少何秋原本是不信的。
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个世界,七十亿人口,每个人的身后都背着没和他人说过的故事,面具挂在脸上,也许被画出故作亲和善良的笑脸。何秋觉得即便是他真的一眼看中了某个人,觉得非那个人不可了,大概也只是因为皮相,又或者是他充满了富贵人家气息的气质。然后他便会想一想,想想若是追求那人的话,那么支出和收益的比例是什么,想想自己的本钱是否充足,最后再想一想自己是否真的动心——足足考虑遍了起承转合,这才会小心翼翼地踏出一只脚。
从没想过会像现在这样,语无伦次,丢人现眼地当街拽住对方。
何秋在清醒了一些后感到了十足的窘迫,他的手还拽着别人的衣角,那人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哀乐。
“很抱歉,”他嗫嚅着,“我,我有点激动……那个,那个,今天心情不错……”
久经感情沙场的老油条脸居然红到了耳根子,他讷讷地收回手,又忍不住想再回味那人温热的体温,于是手臂便滑稽地在半空中绕了个圈。
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对一个人一见钟情太难了,大家都表现得那么亲和,谁知道谁的背后藏着糖果,谁的背后藏着刀子。何秋小时候听过一句话,一见钟情是今生为了偿还前世的缘——别傻了,多少一见钟情的恋人们最后成为怨侣呢?
镜花水月的所谓的一眼相中的爱情,不过是眼神一花,然后激素莫名飚高的一场浪漫的小误会罢了。
可是现在,飚高的激素让他头脑发热到不清醒的程度。
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就像是与爱人走丢了许久,而那个和他分开了的人终于摸索着找过来,然后被他温柔的抱住了一样,惶恐的心蓦然地安定下来,然后炽热地亢奋着。
一定,一定是某种法术。
他晕乎乎地这么想着,小学生似的笨拙地道着歉,颠三倒四地恳请对方一同吃个饭,就当是自己赔罪。
白朗早就愣住,半句话都插不上,何秋一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奇奇怪怪的话,他大脑运转太慢,一堆文字砸向他,顿时把他砸成了痴呆脑瘫患者,于是脸上的表情很是空。
“家乐福旁边那家饭店如何?”何秋绞尽脑汁回想格调不错的饭店,站姿不由自主地放正了,脸上过分的渴望也渐渐被换成了甜美的微笑。他满脸通红的低着头,转而又慢慢抬头对着白朗露出了一个讨喜而又天真的笑脸,周围全是他臆想出来的粉色的泡泡。
嫁了服?
那是什么……
白朗疑惑地皱了皱眉,就见何秋笑得更加灿烂。何秋此时就像是一只鸡血上脑的求偶中的孔雀,夸张而又佯作腼腆地向白朗展示自己美丽的尾羽。
手晃啊晃地,再次勾上了白朗的衣角,他不由分说地拉着白朗就想走,全然忘了自己刚才怎样威胁了人家,也不知道这样突然的转变有多诡异,甚至根本没有考虑人家到底是不是直男,就拿出引诱男人的做派了。
也幸好他对上的人是白朗,白朗是出了名的行动派,体力好,能打架,可是脑子笨,想的也不多,再加上何秋刚一开口他就呆愣愣地怀念起过去,愣是半点儿没发现不对的地方,就稀里糊涂地被拉走——要是他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估计一年能被卖上个几十次。
何秋觉得自己怀里刚发下来的工资滚烫滚烫的,烫得他心里喜滋滋,早忘了自己还要赶回家喂狗——似乎是什么东西想要喷薄而出,封存了将近千年的封印松动又松动,不情不愿地溢出一星半点灵魂深处的喜悦。
他偷偷地得意着——幸好他是个有工作的男人,并且第一次觉得自己小姨的提议还不错——除了分成那事。
心都快要飞起来了,恨不得转身就扑进那高大男人的怀里。
“小将军……”他眼神迷蒙地吐出几句呓语,半晌,眼神又清明起来,何秋暗骂自己发了神经,转头对着白朗一笑。
白朗看着在前面拉着他的那个清秀青年,视线慢慢地模糊了。
他胡乱地摸了摸眼睛,以防自己做出掉眼泪这样丢人的举动,然而青年在他眼里却渐渐变成了一名妖冶的男子,那男子有着一头柔顺的长发,一身红衣热烈胜火。他回头,伸手将自己耳边些许乱发别到耳后,眯起眼睛,嘴角挑逗地一勾。
——小将军,柳青今日也要你陪着踏青,小将军可要依了我。
唇红齿白,风华绝代。
白朗偏过头,不再看何秋的背影,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没做多少犹豫便把白朗拉近一家消费水平不低的饭店,等服务员将印刷精致的菜单恭敬地摆到他们面前时,何秋近乎沸腾的血液才终于稍微冷却了一些。
对面的白朗显然有些局促不安,他不停地看着四周,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青年。何秋顿时微微懊恼起来,暗地里埋怨自己态度这样奇怪,只得补救补救。
白朗的确是有些紧张,不过倒不是因为何秋的热切。装潢得美轮美奂的酒店金黄色的灯几乎晃了他的眼,服务员们是清一色的年轻漂亮的姑娘,这样豪华的地方让他有些坐立不安——他记得何秋没什么钱,难不成还要花钱请他在这种地方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