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咳。”
他兀自低笑了一声,被酒液呛了复咳了几声,喉间满是疼痛的血腥味。被囚于此处也好,再不用掩饰,再不用顾忌,也再不用,穿黑衣。
“鬼厉,小凡,小凡,鬼厉……”
“啪”
他泄愤似的将手中酒坛掷出,又一坛落地破碎,夜华身姿依旧端正,目光却已是模糊不清,注视着满地碎片,凭空就觉着那是一地破碎的自己,他口中不断低唤着同一人的名字,所谓黄粱梦断,只觉魂骨尽销。
窗外,大雪纷飞,一人立于窗前,任凭那如席的冰花打湿了全身,他目光透过微开的窗扉凝望,低音听得清楚,藏于袖中的掌心泛白,目露痛苦之色,牙齿紧咬下唇,血痕斑斑,却自始至终未有丝毫动作,仿若一尊无觉的雕像。
直至雪落于身,半寸不化。
屋内的人已然醉意深重,朦胧入睡。
落雪混着烈风作响,掩去了不得现于青日之下的痕迹,万古的寒冷迫得此地连飞鸟都不得途经,密不透风的暗色之下是近乎死寂的冰雪之地。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第一抹破晓既开,守了一夜的人,身上极厚的雪花纷纷落地,他转身离开不忘将痕迹抹去,未曾注意到,屋内本处于熟睡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眸中无神,目光缓缓投向木窗所在。而身下的天丝床单已被手指扯破,一条一条,残破不堪。
一窗,一雪,渴念如跗骨之毒,却始终踏不出一步。
这样,似乎便能减轻半分。
那酒,醉了谁的心,却无法忘了,他的情。
……
初晨还未升起的时候,鬼厉就已经回到了寝宫内。
床上熟睡的团子裹着锦被,小脸睡得红扑扑,如同蜷缩的奶猫。
鬼厉悄无声息地来到床边,脱了鞋袜上床,被中的娃娃似是感觉到暖源,无意识地朝他滚过来,慢慢在他怀里蹭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又睡着了。
他摸了摸团子柔润的圆脸,眼中不由的露出疼爱,
若是他与夜华的孩子长到现在,大约也就是这般大小模样罢,墨渊上神的画像他曾见过,与夜华极为相似,团子与墨渊相似,自是与夜华也相像,也因此,没有人会怀疑,团子,不是夜华的孩子,愈发凑巧的是,这孩子的五官形貌竟与自己也有着几分相似。
【“若是个女孩儿,这双眼睛便最好是随了青云山上的你,若是作了男孩儿,随你如今的也是好的。”
鬼厉被夜华抱在怀里,自个儿撑着头处理一份玉简,闻言白了他一眼,“有区别?”
夜华接过他手中羊毫,宠爱般替他拨开一缕垂在桌面的长发,低声道,“若为女孩儿,我只望她一世无忧不识愁,若为男孩儿,他如你如今一般,便不会轻易为人所左右。”】他二人皆未试图探测腹中胎儿的资质与男女之别,是以,直到最后青云覆灭,他甚至都不知晓,那个孩子,该是女孩还是男孩。
这般想着,心里不由得喘不过气,如一把利匕一点点□□胸膛,又如一块玄冰置于心间刮着血肉,冷入骨髓。那个孩子,是自己亲手剥夺了他来到这世上的机会。
他倒是不曾怀疑夜华的话,夜华的性子,断不会拿这种事来骗他,而他于那心魔雷中也的确有隐隐察觉,二人的气泽是有些许不同的。
是他,错怪了夜华。
还亲手,毁了一切的希望。
他揽了揽怀里的团子,潮了半边眼角,他该如何?他又能如何?他犯下了所有的过错,无论是对青云,还是对夜华。
尘世短短数十年,真的能放下么?
他做错了那么多?又岂敢奢求谁的原谅。
已给折颜上神递了信,想必今日,他就会来接团子了。
……
昆仑山,紫气弥漫。
墨渊盘膝,手中握着一纸书信,神色间不见波动。
他对面,白浅面色凄然,昆仑扇已是在掌心浮现,问出口的话音调尖锐,如绸漆发吹乱,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你告诉我,夜华信上所诉,到底是不是真的?墨渊,你告诉我!”
她本以为是她移情别恋,更兼天地不容的爱上了自己的师尊,却原来早在百年前,俊疾山上与她成婚的人,便是墨渊。
与她有了孩子的,也是自己的师尊,墨渊。
怪不得,当初俊疾山上,染酒苏醒的夜华要突然带她回九重天,突然对她的态度转变,最后甚至为了素锦挖下自己一双眼睛。
四海八荒,她还是头一遭听说这样的事,结果,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墨渊眉目间惆怅复杂,他本以为这桩事能永远的瞒下去。
白浅见他不做声,便知他默认,一时间,似是那诛仙台的戾气再次席卷了全身。
她在天宫的三年日夜,肝肠寸断,为人构陷,失了眼睛,遍体鳞伤,最后,却根本,不是自己以为的人。
多可笑。
她以为她哭了,伸手去摸,却是干涸。
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墨渊叹息一声,眼神混沌,轻轻开了口,声线低哑颤抖似藏着万般痛意,“七万年前你以心头血护我身躯,早就有了气息感应,三百年前突然消失,我的一缕生魂因寻你血气被牵引到了俊疾山。你本应在那座山上遇到夜华,历情劫为上神,却不知天命在数十年前意外出现了变数,夜华因你与擎苍之间的那场战斗波及受伤,落于青云,遇到了鬼厉,”
“他二人红线相牵累改了你的命格,使得本该重伤落于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