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听了,故意问道:“是啊,为什么你昨晚睡得那么熟呢?平日里我一叫你你马上就能跑到我床前来,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一匹小马驹,别人都是躺着睡,而你是站着睡呢!”
“奴婢也不知道……”云珠自己心里也直犯嘀咕,“可能是太累了吧,谁让格格您每天都想吃芙蓉糕,害得奴婢日日都要下山去,那仙炙轩的芙蓉糕哪能那么好买,不耗个半日的工夫等闲是买不到的……”她说完便看到清欢笑得一脸狡黠,不禁恍然大悟,“格格,这不会是您诳奴婢吧?”
“说你傻你还真傻,我即便再爱吃那仙炙轩的芙蓉糕,也不至于天天都要吃吧?谁让你的体力那样好,跑个三五天的准累不倒你。这几日我吃芙蓉糕都快要吃吐了,昨个儿晚上叫你终是没叫醒你,我才能放心大胆地溜出去啊!谁让你不肯跟我来上山的!”
云珠听了清欢的诡计,气得直跺脚,伸手挠她的痒痒。清欢最怕痒了,小的时候她不肯起床,只要皇阿玛用胡子蹭她,她保准就起来。云珠的手还没有挨到她,她便果然笑得缩成一团,连连求饶:“好珠儿,我错了还不成吗?”
才洗了这一会子工夫,外面已经有人连连在催了。
丫头们端着衣裳进来,吴嬷嬷亲自伺候清欢换了衣裳。
清欢四年前离宫,如今个头长高了不少,所有衣裳自然都是重新剪裁。上个月召她回宫的圣旨来时,传旨的公公已经颁了各式各样的赏赐来,全都是一等一的上品,连吴嬷嬷看了都赞不绝口,说万岁爷是真疼咱们格格。
清欢洗过澡后,吴嬷嬷给她换上襦裙,鹅黄色的云纹绉纱袍,七分袖的琵琶襟如意短袄,里三层外三层,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清欢只觉得自己像吴嬷嬷做的千层糕似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云珠用蘸了梨花水的象牙梳一下一下给她梳着头发。莹白的梳子衬得一头如瀑的青丝更加黑亮顺滑,乌沉沉地散在腰际。阳光正好从菱格花窗投射进来,一格一格地映在她脸上。
“都长这样长了。”清欢一手捋着头发,一面定定地看着梳妆台上的雕花铜镜,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额娘给她梳辫子的日子,那时候自己的头发还只有齐肩长,额娘却也要梳好久,她总是不耐心,等不及,在椅子上蹭来蹭去,嘟着嘴不情愿地哼哼:“娘,好了吗?娘梳辫子比小蝶姑姑慢多了。”而额娘总是笑着,一点儿也不生气,“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这么急性子?”
娘说话的时候总是慢声细气的,哪怕是对一个小小的奴婢,她说话就像宫里乐师唱歌那样好听。
“格格笑什么?”云珠从铜镜里看到清欢的笑颜,只觉得她脸上的神色无限留恋,倒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事。
“我是在想,时间就想这头发,无声无息地就这样长了。”
“可不是,”云珠利落地绾好发髻,“一晃八年都过去了,就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我还记得格格那时的样子,小小的,头发也不过齐肩长,和宫里的女孩子打扮得都不一样,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羽缎斗篷,梳着两只小辫子,用浅粉色的丝带系着,真是好看……”
一说起丝带,清欢倒想起一样极重要的东西来,“云珠,我的盒子呢?”
“格格放心,奴婢都收好了。”云珠起身到里屋里捧来了一个做工极为精致木匣,上面雕刻着大朵的牡丹,用红漆上色,镀以金粉,每朵花的花蕊上都镶着宝石,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映出光芒。
清欢慢慢地打开盒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非兰非麝,但却沁人心脾,清欢一样一样地仔细盘查着:兔爷儿面具,玉雕香囊,还有一对儿黑色水晶纽扣,也就只这三样东西。
云珠在一旁看着,终是忍不住问道:“格格,奴婢就不明白了,这三样东西是什么宝贝,您怎么时时刻刻都要带在身边?也就是那只玉雕香囊值些钱,可与您来说,那区区一只香囊又算得了什么呢?这牡丹雕花楠木盒可是回疆王进贡,万岁爷亲自赏给您的,听说世上只这一只,在奴婢看来,这盒上任意一颗宝石都比那盒里的东西贵重……”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清欢笑着把盒子递给云珠,“可给我收好了。”其实云珠比清欢还要大几岁,每次清欢一发脾气,就这样板着脸装老成。
“格格不说奴婢也猜得出来,那个兔爷儿面具是四阿哥送给格格您的对不对?”云珠调皮地笑道。
“好你个云珠,现在连我你也敢笑话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正要起身去打云珠,却见吴嬷嬷领着一群丫头嬷嬷进来。
“格格,今日回宫,理应打扮得隆重一些。”说着,便让几个丫头在清欢面前依次排开,每个人手里都捧着首饰。吴嬷嬷笑着一一说道,“这些都是万岁爷赏赐的,这个是赤金点翠步摇,这个是红宝缺月珊瑚钗……”
“得了得了,”清欢不耐烦地打断吴嬷嬷,“你还真要一个一个把它们的名字都念一遍啊?”
吴嬷嬷笑道:“那请问格格,今儿戴哪一只呢?”
清欢看也没看,脱口就说道:“最素的那只。”
“嗻。”吴嬷嬷应了一声便走到丫头们面前拿首饰,可一下子又犯难了,转过身小心翼翼地问道:“格格,这哪一只才是最素的?”
清欢皱了皱眉头,才想起皇阿玛赏的东西还不都是一个样,不是金灿灿,就是香喷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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