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去检查一次,详细点,不要留下内伤什么的,费用记在我账上。”车子停在医院门口,向东快步走进去,“我到了,马上来替你。”
尽管向东并没有显露出很生气的样子,正阳见他面的时候还是灰白脸低下头:“boss……”
向东拍拍他的肩:“好了,事情已经发生追悔也没有用,何况是意外,不是你的错。你先去休息吧,剩下我来吧。”
正阳垂着脑袋点点头。
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错身而过的时候,向东闻到正阳身上微妙熟悉的味道。
嘉音的味道?
“你……”向东下意识地拽住正阳靠过去嗅了一下。
那气味弱弱地钻进鼻腔,顺着呼吸道缓慢地向天灵盖爬行……
“啊,昨天许先生失血过多,我抱他上来的,”正阳解释说,“他放下那边的窗户吹风,正好有玻璃扎进来……”
向东听到“失血过多”颤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放开手,勉强一笑:“你先去吧,剩下我找医生。”
套上消毒的保护服,往病房走去。
这是厉氏控股的私人医院,条件比一般医院好得多。
向东一面听主治医生汇报病情,一面推开嘉音病房的门。
嘉音躺在大大的病床上,陷在柔软的被褥之间,像被暴风雨蹂躏之后憔悴地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花。一双桃花眼死死地盯着他走进来的方向,目光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和记忆中某个画面微妙地重叠。
向东的心一下就疼了,走上去握住他的手:“怎么不休息?”
嘉音微弱地动了一下手指。
向东轻柔地帮他把散落的额发别到耳后:“不要担心,我在呢,不会让你有事的。”
嘉音还是望着他。深深的。
水汽漫上来。浸着半睁半闭的眼眸,荡漾的都是不可思议的柔情。
向东发现他的瞳色比平时深一点,看上去更……更像……更……
忍不住低头在他的眼角亲了一下。
又吻了吻他冰冷的手,放在掌心里暖着:“睡吧,别害怕,我陪着你。”
嘉音终于把眼睛闭上了。
向东来之前,嘉音其实已经很困倦。
失血让他的身体虚弱而疲惫。
但他一直强撑着睁着眼。哪怕视线颤抖而且模糊。哪怕身体冰凉。他害怕。害怕来不及。害怕向东不会来。害怕向东来了,闻到乐正阳身上的味道会想多——该死的唐毅,为什么就不能多开发几种其他气味?更重要的是,嗅剂的药效并不稳定,只有引导作用,能挽回多少还是未知数……
他忐忑着。
一下一下地数着自己在机器辅助下费力的呼吸。
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高大又英俊。
向他快步走来,深黑色的眼眸满是忧虑,眉间笼上一层浅浅的焦急。他的声音沉稳,掌心温暖,落下的吻又轻又绵……温柔得能融化最坚硬的岩石。
嘉音轻轻回握他的手,安然地在那令人安心的目光中睡着了。
与此同时,文怡正在向东的办公室里打电话:
“要么你推掉接下来的预约,把时间留给我;要么我一个一个找你的病人,劝说他们放弃预约,把你的时间留给我。”他说,语气非常平和,非常稳定,听上去一点都不强硬,“别担心,我不觉得麻烦。只是如果他们问‘为什么知道我的预约时间’,我可能没办法很得体地回答。”
电话那头是向东的心理医生萧默晨。他沉默片刻,说:“我明天下午三点到……”
“我希望半个小时后就能和您见面。”苏文怡柔和而坚定地打断他。
“这不太可……”
文怡看着面前的电脑,把他接下来连续三个预约病人的名字、身份、工作、住址和联系方式都报给他:“需要我自己去搞定时间吗?”
“你怎么……”对方显然吓了一大跳。
“萧医生,现代保密法则第一条:重要的讯息不要放在能够联网的电脑上;第二条:一定要联网,请最少加一个包括数字和字母在内的密码,而且密码中不要出现生日和名字首字母。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向您的咨询室移动了。”
“你这是违法的!”
“找得到证据的话,你可以告我——只可惜我恐怕你连这个电话都没有录音。”文怡说着,挂掉手机。
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嘴角勾起一抹笑:
向东的电脑和他以前的笔记遵循着同样的排序规则。文怡很容易就在其中找到自己需要的讯息。点开一个个文件夹很容易产生一种“虽然科技进步得这么快,但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的错觉。
但还是有许多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
比如说——
文怡再一次确认痕迹已经被完全抹除干净,关上电脑。
黑下来的屏幕上反射着他自己的倒影。穿着向东的衬衫,有点过大,肩线坍到手臂上,袖子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