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即失去。
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打他,可以后同样再也不会有人在梦中呓语时喊着他“小远”。
他想起上一次见到的成茉莉,在傍晚的余晖中冲着他笑的样子,就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无力的抬起一只手向前探去却落空。
双腿就像被抽走了筋骨,然后跌落在冰冷的地上。他跪坐在地上看着那块白布,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只是眼泪却一滴都流不下来。
从那之后的很长时间,他不敢看白布,不敢触碰,只能远远的逃离开。
直到火葬场的人把成茉莉带走,他依然跪坐着,不声不响,等到有人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迈着麻木的双腿推门出去,朝着车子离去的方向狂奔,直到跑到力竭,跑到车子消失在视线中。
他抱着头蜷缩在路边,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宠物。
从火化到丧礼,时间过的很快。
那场丧礼是成远见过的最冷清的丧礼,没有簇拥的花圈,没有隆重的灵堂,没有亲朋好友的参加,只是寥寥几人的到场。成远看着灵堂上成茉莉的遗像,那是她生前在精神病院照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干净而整齐,只是脸颊凹陷着,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呆滞。
只有成远知道,成茉莉的一生是有多么的坎坷,与不光彩。
有时候活着并不比死了幸福,对于成茉莉来说,她的灵魂终于得到了解脱。
下辈子不要再做人了。
成远想,哪怕做一只鸟、一棵树、一块石头,也比成为人要好得多。
婉拒了陆正华的好意,成远带着成茉莉的灵牌和骨灰回去了县城安葬,那是他离开一年之后第一次回去。
一切都没变,却似乎一切又都变了。
从墓园回到县城,踏上那条他曾经无比熟悉的路,回家的路,推开家里的那扇门,屋里的桌椅板凳都保持着离开时的模样,只是上面落了一层的灰,房顶上垂下来几张丝丝缕缕的蜘蛛网,因为门扉大开打来的风而飘摇着。
成远走上积满灰尘的楼梯,成茉莉的门半掩着,他推门进去,里面的摆设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不知道从哪一年起他就已经没有再进过成茉莉的房间。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房间里因为家具的简陋显得有些空旷,因为长期不通风,屋里的空气有些浊重,成远将窗帘拉开,推来了窗,阳光从外面直射进了,灰尘在光线中飞舞着。他拿起抹布将桌上的、柜子上的灰尘拂去,浸湿了布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一切变得生动起来。
梳妆台的抽屉被成茉莉塞得满满当当的,却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成远找来一个大箱子,将杂物重新归置,成茉莉用的扎头绳、摔裂的梳子、已经空了的擦脸霜……在抽屉的最深处有个纸包,挤在了抽屉边缘的裂缝了,成远抠了很久才抠出来。
牛皮纸早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成远好奇的打开看到了写着一行字的纸条。
“小远的大学学费”
纸条下面压着一张存折。
成远颤抖着翻开那张存折,里面一次次记录的很清楚,每次都是很小的一笔,一点一滴的,积攒着,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眼泪大朵大朵的打在那张存折上,那一串串的数字变得模糊不清,成远的肩膀抽动着,将存折紧紧的握在手里。
就在他不停的憎恨者、埋怨着成茉莉的时候,他的母亲也在一点一滴的帮他攒着大学的学费。
如果这都不叫爱,那他不知道什么才是。
一直以来,他错怪她了。
她一直以来打他、骂他,也只是因为她过得太苦了,她生病了。
啪!成远抬起手狠狠的抽向了自己的脸颊,顿时红肿起来,他跪在成茉莉的床下,一下又一下的抽打着自己,哭的泣不成声。
“妈,我错了!”
“你原谅我吧!妈!!!”
“我真的错了,我该死啊!”
“妈!!!”
你能听见该多好,你能像小时候那样再抱抱我多好,只是,不要离开我!求你了!
那天,无尽的悔恨和心痛几乎要将他的心揉碎,他恨不能将自己杀死,如果可以换成茉莉重生。最后哭到力竭,他蜷缩在成茉莉的床边,抱着成茉莉穿过的衣服,沉沉的睡去。
第43章 兄弟
傍晚的凉风从窗外吹来,成远肿着眼眶醒来,他把成茉莉的衣服仔仔细细的叠整齐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对着成茉莉的灵位,成远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爬起身离开了家,大门合拢的那一刻成远轻轻的对成茉莉说:你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夕阳还挂在半山腰,照着整个县城分外明快,他朝着车站走去,那是去往市里的最后一班,可是刚刚拐过一条路口便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成远?”
他回身望去,还未等看清来人的样子便被一拳击倒在地,肚子上被人狠狠的踢了几脚,随即便被人骑上身,拎着衣领揪了起来,那时候他才看清那人是卷毛,以前费小军的跟班儿。
他不记得他跟卷毛有什么过节,更不明白为什么卷毛会无缘无故的打他。
“还真是你,你他妈的还有脸回来!”
成远被莫名奇妙一顿暴揍惹火,瞬间反击了回去,将卷毛一脚踢开,怒道:“我好像跟你没什么仇。”
结果卷毛却红着眼睛大吼:“你跟我没仇,可是你他妈的把军儿哥害惨了!”
自从成远走后,费小军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