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凤箫吃了茶,脸色略好些了,东城方对凤弦道:“你看看他的腿怎么样了?”凤箫忙用手挡住道:“不妨事的。”又环顾四周道:“方才是……是谁?”芳华上前两步,含笑握了他的手道:“原是小弟淘气,吓到哥哥了。”凤箫心下一慌,反握了他的手道:“你身上才好,可……可有伤到哪里不曾?”芳华望了东城一眼,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后日便是我二哥的生日,亦是行加冠礼之期。”一面说,一面向时鸣招了招手。时鸣打小柳儿处拿过个竹节样式的拜匣,芳华接了又奉至凤箫手中道:“还请凤箫哥哥一定赏脸,过府吃杯寿酒。”凤箫转头望了眼东城,东城赶紧道:“左右你在家中也闷得很,出来散散心吧。”不等凤箫推辞,芳华又接过道:“凤箫哥哥是怕不方便吗?有我跟凤弦在,这个你只管放心。都是些与我们一般年纪的朋友,大家在一处谈谈笑笑岂不快活?”见凤箫仍旧犹豫不决,芳华扶着他的膝盖蹲下身子,仰着脸笑着央求道:“若哥哥实在不愿与不相识的人打交道,便在我那朝雨园中另置酒席,我与凤弦都陪着你可好吗?”凤箫因行动不便,到外面去,一则不能像其他人一般自由行走,倒徒增烦恼。二则在外头解手也是最不便的。此时见他兄弟诚心相邀,拉了芳华起身道:“我若再不答应,岂不也太不识抬举了。”芳华回头望着凤弦笑了笑。
东城忽然瞥见桌案上打翻的香炉,凤弦忙出去,唤了寒生,疏雨进来收拾。又命家人上茶,请了芳华兄弟入座。东城笑道:“原来你是在熏香。”凤箫瞧着他道:“不想二公子也好此道。”东城在他肩上拍了一把,故意皱眉道:“我们该不是初相识吧,怎么叫的如此生分?凤箫今年多大了?”不等凤箫答话,凤弦却替他道:“我兄长今年十九岁。”凤箫横他一眼道:“我是哑巴吗,要你来替我说?”东城笑道:“既如此你便同凤弦一样,叫我声左二哥吧。”又指着桌上的几瓶香粉道:“我们这起俗人,可没这个雅兴来品香。倒是有个朋友,是做香药生意的。在京里开着一家,还算看得过去的铺子。你若是缺了什么只管使家人过去,到他那里一提我的名字,管保一文钱也不要你的,只管拿走便是。”芳华“嗤”了一声道:“我劝二哥你莫说大话。即便是有这般好朋友,凤箫哥哥堂堂相府衙内,又得父亲宠爱,什么东西买不到啊?”凤箫听芳华说的,“又得父亲宠爱”一句十分刺耳。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我想买回从前的两条腿。”众人听得一愣,屋内立时安静下来。芳华蹙了眉,拉着他的手轻轻唤了声哥哥。凤箫干笑了两声道:“可见,凡人的力量是极有限的,我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买到。”转头对东城道:“不知你那位尊友,所开店铺叫什么字号?我也好去光顾与他。”东城道:“便是南城石榴坊的……”他这里话未说完,凤箫已然有些动容道:“莫不是石榴坊,紫金桥侧的‘芳尘雅舍’?”东城对他的反应似在意料之中,笑着点头道:“正是那里。”芳华道:“是羌大哥的店铺吗?”东城嗯了一声对凤箫道:“我这位朋友颇善经营,生意涉足之广,令人眼花缭乱。”芳华听罢喜滋滋的道:“等过两日二哥带路,我与凤箫哥哥到羌大哥那里走一遭,权当是散心解闷儿。”凤弦道:“我也去。”芳华瞟他一眼正要说话,外面家人进来说左相回府,众人忙迎了出去。
蓝桥将芳华兄弟请入上房奉茶。待下人退去,他却径直来在芳华面前跪下道:“臣,参见二殿下。”芳华急忙起身避让,凤弦上前扶住父亲道:“爹爹你这是做什么?”凤箫吃惊不小,目光来来回回的在他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东城的脸上。东城看他情形像是并不知道,既然话已出口,横竖是瞒不过了,只得望着他微微颔首。凤箫越发惊异,抬眼看时,只见蓝桥硬拉着凤弦跪下道:“奴才!你既知殿下的身份,为何还这般君臣不分?”东城路过凤箫身边,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走到蓝桥跟前,一面双手相扶,一面赔着笑脸道:“叔叔快请起。官家吩咐不叫将芳华的身份泄露出去,叔叔难道忘了不成?”蓝桥道:“官家的话为臣的怎敢忘记,只是这里除了凤箫不知内情,大家都知道。凤箫识得轻重,绝不会到处乱讲。既然知道,自该依理而行。”又向着芳华躬身道:“臣不知殿下驾到,还望殿下恕罪。”不待东城开口再劝,芳华向他摆了摆手,对着蓝桥平静的道:“想必叔叔是知道,我不会认这个身份的。既然如此,叔叔怎么做又有什么意义了?莫非……”说道这里,芳华向前迈了一步,望着蓝桥的双眼道:“莫非是官家刻意交代叔叔,以此来提醒我吗?”蓝桥第一次与他近身面对,到此时才发现,芳华的五官,几乎将君上与圣人的优点,全都收归自己所有。若非肤发眼眸颜色异于常人,只怕早就被人看出来了。
凤弦怕他二人闹僵,忙道:“守……芳华,我爹爹只是有些拘礼罢了。”蓝桥瞪他一眼道:“胡说!怎么是‘拘礼’?分明是正理。”